人人都是说狠话的高手。

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被子里面呜呜咽咽的人也是她。

凌菲菲止不住同情金素昔，如果她真的有她自己说的那样坦然的话，根本就不会到这里来诉说。

应该是心里太过苦闷的缘故。

这多让人心疼。

“王先生会承认吗？”

“如果对方怀孕了的话，他会负责的。我跟他之间，只有婚姻关系，还没有血缘上的牵连呢，差一点。”

金素昔十分淡静地分析利害关系，仿佛王军山此时此刻真的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她不会为了那个人伤心伤肺，更不会为了那个人放弃自己的追求。

“怀孕了？”

“两个月了。”金素昔摇了摇头，十分佩服自己的魄力胆量。

她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出奇的镇定。还能发挥自己的医生原则，为那人设身处地地着想。

“预产期在明年六月份。”

天。

凌菲菲目瞪口呆。

王军山都不知道金素昔已经了解了一切，他更不会知道，金素昔都不会挣扎挽留，都不会哭泣恳求，只会放手。

他明明是爱着金素昔的，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那人笑的模样不会有假。

难道说是意外？

“素昔，你真的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啊？”

金素昔点头。

“反正不能跟你们两个人比。”

凌菲菲跟陆承安是少有的人间真爱。

金素昔太知道自己的天资在哪里了，这辈子应该都无法经营好婚姻，趁早失败，趁早收手，趁早自由。

不知道为什么，凌菲菲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顾宁成。

原本因为金素昔结婚的事情，那人也不知带有多伤心，现在如果知道金素昔离婚了，应该会高兴的要死要活吧。

但是依着金素昔的脾气，她跟顾宁成之间也绝对不会发展下去。

半个小时后，金素昔离开新居，走的时候双眼通红。

凌菲菲心里恻然，豁达并非金素昔的全部情绪。

到底是她的婚姻，面临第三者的侵袭，她也无可奈何，只能故作大方，成人之美。

这多辛苦？

第二天一早，凌菲菲就被电话铃声闹醒，一看，竟然是林珂音。

她所惊非小，仿佛接到了外星人来电。

“阿音？”

凌菲菲颇有些小心翼翼地接通。

那一头的人低低地笑了两声。

“菲菲，是我，我回来了。”

天，倦鸟知还。

只是凌菲菲以为，此时此刻的林珂音出现的并非最佳时机。跟薛子扬分手不过数月，那人还没有完全痊愈，现在她又突然出现，薛子扬指不定还会煎熬难过。

凌菲菲是个公道的人，在他们二人之间，十分偏向薛子扬。毕竟十分无辜，十分真心，但是又被完全辜负。

“我想跟子扬复合。”

分分合合。

凌菲菲不吭声，薛子扬未必愿意吧。

“阿音，这是你跟子扬的事情，外人不能插手。”

“子扬不愿意见我。”林珂音的语气渐渐变得十分颓丧，“我原本还以为只要我回来他就会跟我和好呢。”

凌菲菲骇笑，说了半晌，才挂断电话。

陆承安刚端着牛奶进门，看着凌菲菲那副样子，挑了挑眉、

“怎么了？”

“林小姐回来了，林珂音。”

陆承安耸了耸肩，颇有些不以为然。

“喝牛奶。”他将牛奶送到凌菲菲嘴边，一脸宠溺，“都是别人的事情，别多管。”

这都快成了陆承安的经典名言了。

总是喜欢说这样的话，但是事实上，他也不可能会袖手旁观。毕竟，薛子扬有情有义，陆承安也是一样。

“子扬没跟你提？”

陆承安捏了捏凌菲菲的小脸，一脸宠溺。

“男人跟女人不同，这种事，没什么好说的。”

凌菲菲知道，其实陆承安想说的是，过去的就没可能再继续了。这貌似是所有男人共有的特性。

薛子扬再怎么喜欢林珂音，应该也不至于会放下自己的自尊。当初毕竟是林珂音主动放弃他的，现在又来求和，姿态毫不婉转，应该不会有什么转机。

只是林珂音向她求助，如果什么都置之不理的话，貌似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人生总是这样，充满了为难和选择。

“要帮忙？”

陆承安看着凌菲菲那样就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这种事情，别人不适合插手。”

凌菲菲当然也是清楚的，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下午的时候，她匆匆忙忙出门赴约，陆承安把她送到目的地，一脸无奈。

“老好人凌菲菲。”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凌菲菲吐了吐舌头，嘿嘿直笑，直接去了。

这是露天广场，这个季节，日光充裕。

一般来说，凌菲菲是不太喜欢这么强烈日光的地方的，她最喜欢的是阴雨天。

林珂音头发又短了不少，看起来像是一个小精灵，皮肤晒成金棕色，比之前还要美艳，气质十分空灵。单单是坐在这里，就已经吸引了许多异性目光。

这样一个精灵，永远不会寂寞。但是爱她的人，只会剩下寂寞。

凌菲菲笑了笑，迅速走近。

“菲菲。”

林珂音朝着她点了点头，笑容满满。

凌菲菲不禁想着当初第一次见到林珂音的场景，那个时候，她还以为林珂音是刻板的乖乖女，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

林珂音爱的那么多那么广泛，薛子扬对她来说连个过客都算不上。生活中的一切都让她欢喜激动，所以薛子扬注定是得不到她的全部的。这是最最平常的事情。

“我约了子扬，我说了，如果他来的话，就代表和好，如果不来，我不会再去骚扰他。”

凌菲菲恻然，这言语之中的悲凉，让人止不住地难过。

“你对子扬还是有感情的啊。”

“是啊。”她嘿嘿直笑，仿佛也在嘲弄自己的愚钝，“但是我明白的太晚。”

凌菲菲不禁想到金素昔，真怕她也是那种后知后觉的人，会不会是已经爱上了王军山？现在不痛苦，只是因为对自己了解的不够透彻？

这多可怕。

“后来，离子扬远了很多，看出了那么多男人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心里一直都有他，我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

凌菲菲不吭声。

不会有人永远都等在原地。

薛子扬也不是一个没有自尊的男人，况且，没有自尊的男人也不适合林珂音，自然的，林珂音也绝不会喜欢他。

许多事情，都是这么巧合且实际。

等了很久，都没看到薛子扬的影子。

后来凌菲菲收到了陆承安发来的短信，只有几个字：子扬在陆氏，避避太阳。

凌菲菲心里一暖，陆承安太知道她的脾性，可是林珂音是执着的，她仿佛觉得薛子扬一定会来，还是放不下她。

这种自信当然是好的，但是在某些时候又十分伤人。

“阿音，他或许不会来了。”

“嗯。”林珂音点了点头，仿佛听到了末世余音，“我也这么想。”

她耸了耸肩，眉眼低垂，“多可怜，我还觉得他一定会来呢。”

那天日落悠长，凌菲菲听着林珂音倾诉衷肠。她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好像对薛子扬动了真心，只是他们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头一个不信的，当然是薛子扬。

晚霞是金橘色的，在天边萦绕着，跟此时此刻的林珂音一样执着，久久不散。最后那些云层都变成了灰紫色，像是绚烂的紫藤萝，天渐渐全都黑了。

林珂音落下泪来，是，薛子扬没来。

不过让林珂音宽慰的是，薛子扬堪称最好前任，他永远不会谈论自己前头人的事情，所以林珂音大可以放心自己的隐私，永永远远不会从薛子扬这里泄露分毫。

凌菲菲握着她的小手，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稚嫩，粗糙，仿佛岁月在里面流淌过。

“阿音，你不会缺人爱。”

林珂音点了点头，嘴角扯着一抹苦笑。

“但是那人我不会爱，”林珂音捂着自己的胸口，煎熬的很，“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珍惜。”

感情里面的对错实在是难以分辨。

有些女权主义者会认为薛子扬不了解林珂音，林珂音不过就是为了梦想离开过他一段时间，既然选择归来，那么，就必定是花好月圆的。

凌菲菲看到林珂音开着车迅速没了人影，心里固然是有些担忧，但也知道有些事情只能自己痊愈，别人统统都帮不上忙。

她拦了一辆的士，直接赶到了陆氏集团。

薛子扬果然在，喝的烂醉如泥。

陆承安坐在一边，脸上坦坦荡荡，没有多余的表情。

“要不要把他送回去？”

“嗯？”陆承安站起身子，搂着凌菲菲的腰身，苦笑，“喝了一下午，送回去吧。”

喝的这样醉，就算是想要去找林珂音都是力不从心。

不过也能说明问题，他真的不再想着和好。

长久怀才不遇，会让一个人心理发生巨变。孤芳自赏是一，自卑怯懦是二。

像是林珂音这一行，必定是要发愤图强不可，薛子扬一直都想着让林珂音在自己身后，他自认为有能力照拂她的长远一生，都不问那人是否愿意，所以才会铸成大错，两个人之间不可转圜，虽然有些可惜，但是这也是最好结局。

将薛子扬送到薛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圆月高悬，繁星点点，明天又是个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