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无情眼看着云烈被阵法反噬,气血逆流,经脉混乱不堪,受损严重,大有走火入魔之势,只怕是强撑不了多时。不得不逐渐减少灵识地注入,深怕云烈爆体而亡。
金灵在一旁,只恨自己修为尚浅,灵力低微,只得狠狠地收紧着拳头,半点忙亦帮不上。
“烈儿,五心朝上,抱元守一,摒弃杂念”
只见云烈稍适调息了片刻。头若悬,后背直,盘膝而坐,膝与肩宽,两手放膝,掌心朝天,意念通达天地,渐渐引元气留入太始灵窍,意念附元气而行,感行运之方向为先,控行运之方向为后。用元气....
司徒无情只看着云烈已然意念,元气控制自如,运用得当,随之,运转卜灵诀。
云烈顿感,天地间的元气随着意念引导其从太始窍进入身体经脉,如同一股热流,在全身游走,直至消失,至此一个周天。开始还受得住,只是不知司徒无情又在吟唱着什么口诀,莫名奏起几个音符。只感觉经脉间隐隐作痛,亦是咬牙强撑着。
云烈不过思虑了片刻,方知不妥,司徒无情只怕是先是启动了卜灵,只是随后那几个音符,莫不是,共情……即便是自己,才疏学浅,孤陋寡闻,亦是知晓,开启这共情,就是让自己的灵识进入当事人的身体,去感受当事人的记忆,与当事人灵识融为一体,感受其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他岂会不知,这共情的前提是,当事人,必须是已故之人,不然,只怕是……
云烈不禁心头泛酸,原来,从一开始,自己不过是一个幌子,开启卜灵阵的媒介而已,只怕是司徒无情早已做好了修为散尽,魂飞烟灭的准备。问世间情深归处,只叫人生死无悔。
只是听闻这共情之术,乃是一隐士先贤所创,云烈也只是听闻父亲云玉蘅偶然提起,而后不知为何,如此先贤大能之士,一夜之间,一族之人,惨遭灭门,云烈那时年纪尚轻,亦是不禁感慨非常。如此秘术,怕是就此失传,岂不可惜。未曾想,今日竟有缘得见。猛然想起什么,莫非,那隐世大能,或是司徒一族。
不过片刻,只觉得阵法中灵力不稳,云烈来不及反应,只听闻鲜血喷涌而出,灵识撕裂之声,奈何自己竟是半分疼痛感亦没有,定是司徒无情,想要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半点动弹不得,只有眼球勉强可以滚动。紧接着便听到金灵的声音。
“司徒尊主”金灵慌忙上前,正想着施展治愈术,奈何被司徒无情拦下。
“无情谢过金灵仙子,只是这阵法既已开启,不到最后灵识碎裂,修为散尽,便不得中途叫停”调息片刻,再一次奏起几个音符。仍是没有半点回应。眼看着自己的灵识逐渐撕裂,亦顾不上疼痛,反而嘴角竟扯出了一抹难言的笑意。
金灵只觉得揪心般的疼痛,想必这司徒无情定是爱极了那狐狸精吧。只可惜,顽石有意,神女无情,终是生来死去,生生世世相守,不过一场空。爱不得,恨不得,求不得,舍不得,忘不得……
自盘古开天辟地,其身生万物,其神化五灵,或淀为人,或附于物。世间万物皆有灵。人之灵自有六道轮回管理,物之灵却成了游离于世,为人所惧的妖精怪谈。守护物灵,引入轮回;守护思念,倾听心声。无论是人灵还是物灵,只要存在,便可探到,不论生灵还是亡灵。只是擅用这探灵术,要比先前的卜灵术,共情术,要艰难,凶险的很多。
虚无幻境
“玉苒,莫非有事欺瞒本尊”轩辕幽忽然想到,那日,问起如何破除虚空,摆脱这虚无幻境,玉苒道人好一阵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故意岔开话题。若不是故意欺瞒,便是另有难言之隐。只是瞧他这般为难地模样,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师祖恕罪,玉苒并非有意相瞒,若想破除这虚空,可以说是难若登天,亦可说是简单得狠。”
轩辕幽且看着这玉苒道人又是好一阵故弄玄虚,难免有些不耐烦。
“玉苒长话短说,只管捡重要的道来”
玉苒道人当真是为难,并非自己有意绕来绕去,只是若是这造化玉碟在,别说是这虚无幻境,万千世界,一切虚空皆可破。奈何这造化玉碟如今在那云门少主之手。
轩辕幽这才明白,为何玉苒道人要说,破除这虚空,说简单也简单。只是这简单方法,明显虚妄的不能再虚妄,说是空想亦不为过。而她现在分秒必争,想来自己数日这般杳无音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紫林仙府那里,怕是炸开了锅。自己倒是没有半点不妥,只怕是表哥,和无情那里,怕是没有这般好过,轻松。
只见轩辕幽猛然眉头皱紧,一股强大而熟悉的灵识,侵入体内,自己竟然没有半点转圜余地,甚至无法拒绝。只是奈何这灵识之中,竟比这虚无幻境更加虚无,而且明显不断在减弱。轩辕幽不禁向更深处探去……
“咯咯……”哪里来的笑声。闻声寻去。奈何只寻得,两枚精雕玉琢的石块。端其形状,不过三五个月婴孩大小。
“沛儿,亏你还笑得出来,当真是好不没心没肺”石头竟然会说话,轩辕幽不禁吃了一惊。
“咯咯,染儿你个臭丫头,下次再不叫哥哥,看我怎么收拾你”
另一块略小的石胎再明显不过的不屑与嫌弃。
“天要下雨,爹要找后娘,你我两块石块又能如何”
轩辕幽只听着,这兄妹二石,一问一答间,调皮逗趣,难免惹人欣喜,竟不知何时,嘴角上勾。两兄妹自然不知,此时亲切而友好地对答悉数被人偷听了去。
“你放屁,爹爹才不会死”小石块不知为何已然暴怒。
“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如你我一般,废渣一般地躺在这里,如果也算是活着的话,那情痴,自然算不上死”略大的石块,叫做沛儿的,这个哥哥,明显有些激动。
“臭哥哥,坏哥哥,不准你如此说爹爹,爹爹不是废渣,才不会像哥哥这般无用地躺在这里,爹爹可是那万人朝拜,敬仰的,主这世间一切姻缘的三生石……”染儿先是有些激动,话到最后,明显有几分抽噎。
“染儿,万人朝拜敬仰如何,主世间姻缘又如何,早在那痴人,散尽修为,只为换一世相守陪伴,冒着天罚之险,将自己的名字强行篡改,刻在那颜幽……”
轩辕幽本能地逼退了几步,手捂着胸口,撕裂一般地疼痛。顾不上兄妹之间,仍然进行中的对话,拼命奔跑向前。她想要一个答案,一个仿佛自己,不敢面对,亦承受不起的答案。却不能,熟视无睹,一味逃避。
“夫君莫要伤心,父亲犯下的错,妾身如今已然偿还,念在父亲养育你我之恩,且放他一条生路,如何”
轩辕幽双手死命地捂紧自己的嘴,不断地摇着头,那画面中的女子,不是赤心潼是谁。
“夫君,快救救我们的孩儿,七个月了,他们能活”
而后眼看着那因极度悲伤,而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男子,将那气若游丝的女子腹部剖开,一对石胎降世,男子却顾不上这一双儿女,只是随意丢入空间,小心地用术法,将那裂开的腹部,修整整齐,遍身染的通红的素白衣群,清理干净。最后仔细地为女子净面,绾发,每个动作无不小心翼翼。只是,这凛若冰霜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亏欠至深的,怕是生生世世亦无法偿清的,司徒无情。
“无情最是痴傻,只是,保护圣女并非出于责任或其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而是无情的本能啊!”
轩辕幽只觉得呼吸乏力,心痛至极,进不得,退亦不得,仿佛脚底灌了铅,傻傻地愣在原地。
黄泉海岸,神女因为修为散尽,且面相丑陋至极,一步步向更深处,绝望而生无可恋地探去。轩辕幽想喊住那女子,危险,却发觉自己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眼看着海水淹没脖颈,轩辕幽只觉得胸前仿佛被巨石压着,憋闷而快要窒息。仿佛那溺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直至看着那女子彻底淹没……没有半分痛苦挣扎,仿佛解脱了一般。
魂萦三途川,只怜彼岸花;
生生两不见,相念永相失。
饮我忘川水,不识断肠人;
无奈奈何桥,缘断望乡台。
原来死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令人心生惶恐,反而竟有几分超脱释然。内心有多平静,就有多绝望。轩辕幽不过片刻失神,画风一转,那女子,不知被何人救上岸来,手里只握着一块顽石。不知过了多上天,又过了多少年,顽石得天地精华,日月灌溉,渐渐有了灵气,偶有痴男怨女,前来跪拜,求得姻缘,而后渐渐传开,善男信女越来越多,竟然一时间传为一段佳话。
鬼门关前黄泉路,路上盛开彼岸花。
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
路有尽头忘川河,河上有座奈何桥。
奈何桥下孤魄鬼,望眼今生望乡台。
前世今生三生石,泪水化成孟婆汤。
那些爱而不得,那些挂肚牵肠,那些滚滚红尘中数不清的悲欢离合,都只会随着“孟婆汤”的缓缓入喉,永远凝固于,走在奈何桥上那欲言又止、充盈泪水或是释然超脱的辗转回眸间,化做缥缈云烟,淡然散去。
是一世匆匆的悔恨?是阴阳永隔的遗憾?或是挥刀斩情的决别?还是八世断尾苦苦相护,只为以命相换,引心爱之人入轮回……
都已然不再重要,饮过这孟婆汤,一切都已释然,淡然。
彼岸花开,花开正好,火红的一片……
“幽儿,一个人苦守了八世,这一世换我来守你,可好”三生石上,不知何时,不见了颜幽,离夜的名字。只是在石碑中央最显眼之处多了两个名字:
神女,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