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欢扬眉：“你想要什么？”

闻言一愣，旋即笑起来，商户的红灯笼化为流光淌过她身上，带给墨色的长裙一点别样的色彩，笑声停滞，她歪头倚在他怀中：“想要好多好多的福报。”

有了福报，她在下一世，仍然可以保留记忆。

只要有了记忆，她就可以顺着自己懂得人情世故，避开无端的伤害。

可是这一世的引路人，太损阴德，她又脱离不了这个身份。

原本以为眼前人能救她脱离苦海，谁知是才出虎穴又进狼窝。

君无欢微微一笑：“不如将我的给你？”

阿水摇头，收起心思，像是小孩子撒娇：“才不要。”

君无欢这种大气运者的福报她怎么能用呢？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海边其实还是有些冷意的，但偏生阿水没有什么太多对冷的概念。

眼下已经是秋日，君无欢打量了一眼，发现她这件长裙竟是比自己单薄的锦衣还要薄上几分。

“晚上来酒楼还穿这么单薄？”君无欢将她抱下马，阿水的绣鞋扎在松软的土地上，她也是一笑：“是吧，但不穿主人送的衣物，请柬会无效的。”

“你去见月阳了？”

阿水有些意外，但没有隐瞒：“是的，他身上有些问题，我这次受雇于他母亲。”

君无欢调笑一声：“赴个约也要送衣物这种事，也就月阳做的出来了。”

京城的秋日渐凉，落叶堆在地上，绣鞋踩上去发出让人舒爽的声音。

女人一身素白薄衣，躺在梧桐树下的摇椅上，手中一本厚厚的话本落在膝上，其上是交汇在一起的复杂线条，整体与她身上的优雅气韵交相呼应。

行人匆匆而过，却又不禁转头一瞥，却发现她的脸被一方锦帕掩住，心中无端猜测起女子的容貌。

马蹄声划破静寂，稳稳当当的停在清苑坊的门前。

车帘慢慢被挑起，露出男子精致妖娆的脸，他看着摇椅上昏昏欲睡的女子缓声一笑：“真是好雅兴。”

清苑坊在官道，平日里堵塞厉害的道路，在这该清冷的早上也冷清着。

杜陌颜贪图这片刻的清静，却也被人扰了清梦。

她其实并没有料到骆寒会来亲自找自己，将人带进闺阁，指尖拂过那话本状似漫不经心道：“怎么这般清闲？”

骆寒心底有点点莫名奇妙的滋味升上来，听着她平静的声线抿唇道：“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来。”

他自己自作主张的来找自己，并未与魔界商量妥当。

心中下了定论，她的指尖在书上游走了一圈，并不再言语。

城市中的喧闹渐渐苏醒，她推开轩窗，看着渐渐忙碌起来的凡人，想了想还是问道：“骆寒，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很无趣？”

“没有。”

骆寒精致的眼角微抬带出几分妖治，他看向倚在窗边的女人，晨光洒在她艳丽的容颜上添些柔意，神色淡淡唇角微勾，一副神仙模样。

转过头，他的眼光一向不错，在挑选成亲对象上，倒是超常发挥了。

杜陌颜总是这么有趣，从不乏味。

这个答案让她莫名的有些劳累，在戏院闹了一夜，方才已有精神放松，摇椅上昏昏欲睡，先下倒是只剩下了疲累。

她走向香炉，其中的梨香散燃到一半，她又点燃了一些，拉开全部的轩窗，让晨光大方的照射进来。

眯了眯眼，低眸向下去，眼波流转触及到熟悉的人微微一愣。

是骆寒，她的夫君。

她怎么会一点喜悦之感都无？

这是她的夫君。

合上轩窗，杜陌颜扫了眼梨香散升上的渺渺青烟，认命的叹了口气。

师傅说的对，该面对的总会来，一味逃避不是办法。

骆寒看到杜陌颜灭了才点燃的香，向他走来。

他心底带了一点疑惑，面上丝毫不乱。

他忽然想起曾经的曾经，他初到书阁之时，私下里有传言，说杜陌颜这个仙是很怪的仙。

具体的事例没有听说，只是单单的空有这句描述让人觉得不真实，但传言传的轰轰烈烈，他当时没有答案，自然也不会相信。

但今日，他忽然觉得或许顺着这样状况走下去，就会有答案。

连带着为什么杜陌颜总是对他冷淡态度，都会有答案。

她不喜欢他？

不是的。

杜陌颜在沉默中不动声色，她有上好的耐心今日解决了名为‘骆寒’这问题，他每次的主动靠近，不是好事，是问题。

她不回应，也不是好事，更是问题。

“怎么这样问？”骆寒抿了口茶，将问题丢回来：“像是要我表白似的。”

杜陌颜微微一笑，看着他轻声道：“骆寒，你心有月光，却偏要投身地狱。”

骆寒一愣。

关了窗冲不淡香炉的香气，手中握着的香茶已经喝了一半，晨光映过来，落在他的精致妖娆的眉眼上。

骆寒承认的大大方方：“我很喜欢过你，从见到第一面开始。“

“杜陌颜，这其中没有任何里利益掺杂。”7问

虽然不知道谁造谣说杜陌颜爱他爱的死去活来，为他放弃了许多东西。

却是放弃了许多东西，但杜陌颜也要承认，她喜欢骆寒，并不纯粹。

从天界见到骆寒的第一面开始，任何事情与情感，都要排在利益身后。

他心中的白月光，是曾经的那个杜陌颜，单纯的杜陌颜。

而不是现在这个只会算计的地狱罗刹女。

“好了，话也套出来了，我的心思，应该和我进自己媳妇儿家里没什么关系了。”愉悦的笑了笑，骆寒喝光手中的香茶。

放下瓷杯，他眉眼因为笑意多了一份生动地俊美：“希望以后每天都能喝到你亲手调制的茶。”

杜陌颜眼底散开一抹深色，其中掺着微微的疑惑，但还是收敛了神色。

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不失优雅，然后回眸一笑：“骆寒，别后悔。”

门扉轻转，房间外浓重的檀香迎面绕到他鼻间，骆寒不适应的皱了皱眉，抬眼却被眼前的景色晃得一愣。

绕过屏障而来的人，与听风上仙八分相像。

外头下起秋雨来。

君无欢坐在杜陌颜的花厅中，有些尴尬的扫了一眼坐上的骆寒。

骆寒翻了翻手边的话本，依稀记得是早上杜陌颜拿的，其中的内容，他意料之中的俗套。

杜陌颜走过来，看他翻着她的书，淡淡一笑：“是市面上最畅销的，你喜欢吗？”

“还行吧。”骆寒不太诚实的点头，向后靠了靠，接过她手中的果盘，调声一笑：“俗套倒是小巫见大巫了。”

杜陌颜一愣，看了君无欢一眼，骆寒眼带笑意，未达眼底：“与听风上仙这通美人关比起来，可差远了。”

君无欢原本的笑容未消，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公子好眼力。”

骆寒：“……”本君不是在夸你好吗？

齐府。

月光映下，寂寥的庭院中窈窕的身影若隐若现。

庭院中的房间，贴满了黄符，晚风一过一一飘动，进来进出的魂魄见到月下的女子无不上前行礼。

“阿水，好久不见。”

来人声音淡雅，阿水抬起头来。

女子玉臂翘起，长发散在深色的衣裙上有一丝风情，她轻声一笑：“阿水，老爷叫我接你过去。”

何玉琴一身绣工讲究的旗袍，站在月光中身姿优雅气质淡然。

阿水闻言微微一笑，俯身行了一礼：“有劳玉夫人走这一趟，实在抬爱小女了。”

她手中的锦囊有光忽隐忽现，阿水她举起手借着月光细瞧，久久不语。

一旁的何玉琴被晾着，倒是没有不悦，只是奇怪道：“这是什么？”

“一个可怜之人罢了。”阿水淡淡道，指尖轻动挑开福袋的锦绳，一团黑气飞出，犹犹豫豫的流淌在夜色中，婉转哀婉。

何玉琴并不能看到，只见身边人伸指点一点虚空，面上一道笑容荡出来，让人心生愉悦。

送走了少女，阿水忽觉轻松，虽然功绩实在不算多，但到底也是收获。歪了歪头，淡淡道：“玉夫人，能不能收留我一夜？”

“自然可以，求之不得。”何玉琴笑道，却也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你的家是怎么了？”

手寻上发端，她将固定在发间的卡簪扯下来，一头乌发沉落遮住她眼中的幽深，轻声一笑：“有个我不愿见的贵客到了，想着躲一躲还是好的。”

何玉琴不再追问：“好。”

书房里的齐爷早已恭候多时，他扔给阿水一叠资料，冷声道在：“多长时间了，还没有消息！”

阿水捡起地上的纸张，扫了一眼内容，叹了口气。

今晚注定是不眠夜，她要借宿的计划，要失败了。

马车跑的不算快，阿水也没有睡过去，只是倚在车窗上懒洋洋的没精神。

“今晚来清苑坊为什么这么低调？”君无欢来迎接，旧事重提。

阿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懒散道：“若我说是不愿意见到你，你信吗？”

闻言君无欢摸了摸自己的脸：“想来是我这皮囊不过帅气？吸引不来你。”

阿水挑了挑眉，俯身上前，几乎要吻上他的侧颜，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摇头：“长相很可以了，满分满分。

“只是我这个人比较懒。”阿水撤回身子，君无欢身侧的香气散去，他低了低眸掩去一丝失望，扬眉问道：“哦？何解？”

“不想找麻烦啊。”阿水认真的掰起手指头：“你看看，你身上名声算不得好，行事又高调的很；再有就是人人议论的什么三角恋，我这个当事人听着都觉得头大，你说那些人是怎么想出来的？”

所谓的三角恋，就是月森和君无欢是基友，她是个三而已。

这两个人的绯闻在阿水心中从来都不是个事儿，只是有些好奇她和君无欢都订亲一个月了这绯闻居然还生生不息，私下里无聊的时候查了查，知道了原来是有人在搞事。

那人……是月家人。

想败坏月森名声，手段不是很高明。

终于到杜陌颜年前的时候，阿水还是被君无欢灌了酒。

看来喝的酒有些烈。

君无欢抱着怀中人等着门开，等到刷门的时候，被衣衫不整的骆寒晃了眼。

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终于在骆寒要杀人的目光中，要到了解酒药。

看着已经神志不清的阿水，他决定去自己别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