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泫，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但是你要明白叔叔阿姨的一番苦心，他们肯定是爱你的，甚至超过了他们自己的命，才会这么拼命护住你，所以你更不能辜负了他们。”

康皓泫垂眸，双手撑在落地窗的大理石窗台上，那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着。

尹茜知道这或许就是他的心结，一直埋在心里不曾和谁透露过，原来他心里压了这么久，也难怪他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

“所以我一直努力地活着。”

康皓泫抿着薄唇，看向尹茜，那双深棕色的眸子，透着深深的无力感。

“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而是为了我的父母，为了我爷爷，为了我们康家有个继承人。”

“不，你身上的包袱太重了，你是为了你自己。”

尹茜那半踮着的脚，已经疼得颤得不行，半扶着墙壁，倚靠了过去，才稍稍缓解了下。

“你应该把你自己放在第一位，我和你爷爷关心的是你的身体。”

她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康皓泫，知道他的身份摆在那，他说的责任和义务也的确真实存在，

但这并不能否认和完全曲解他们的真心。

“我知道。”

康皓泫听着她的声音略微比刚才虚弱了些，转头看了她一眼，才记起她脚上的伤，赶紧拉了椅子过来，扶着她坐下。

但此时额角已经沁出了冷汗。

“你脚上有伤，陪着我站着干嘛？傻瓜！”

他虽然是责怪的话，但却并未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倒是十分心疼。

之所以他会这么一心一意地扑在尹茜的身上，或许就是她的那份善良和纯真，亦或者是她不认输的执拗劲，也或者是能从她的身上找到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尹茜的脚，想看看伤口的情况，但纱布包裹着，也看不出什么来。

“我爷爷说，这次手术的成功率只有五成几率，我怕我......”

他将她的脚缓缓地放入鞋中，说到这的时候略微一顿，颤了颤眼睛，“我怕我没机会再见到你了。”

自从康老爷子将手术的时间和几率都一一说与康皓泫听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若是他不幸死了，那今天便是永别。

他的心底哀戚异常。

尹茜握住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每一根手指的骨骼都那么凸出，摸不到丝毫的肉感，这段时间，他消瘦了那么多。

手上的温度那么冰凉，凉得就像是冬日里的冰雪。

连那本就清晰的下颚骨，越发的轮廓分明如削尖了似的。

“不会的，凡事都要往好的方向想，康爷爷肯定是给你找了最好的医生医治你，所以你要有信心，一定会康复的，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尹茜是打心眼里希望康皓泫这次的手术能够成功，让他这么优秀又善良的人，能够如普通人般过日子。

而不是整日里与那药物为伍，三天两头往医院跑。

康皓泫垂眸，视线落在她握着自己的手上，缓缓上移，看进她的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里，里面似乎蕴藏着他难以企及的温柔。

他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只觉得咽下去的唾沫是那般的苦涩和难言。

“茜茜。”

他思虑良久，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轻柔得就像是涓涓小溪流淌过般。

“从始至终，你都是我最想守护的女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即使你的心并不在我的身上。”

“皓泫......”

尹茜不知为何，一听到他这么说，心底涌起浓浓的愧疚之感，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唇瓣微启，又缓缓地合上了。

解释也是枉然，她本就是来劝解康皓泫，听从康老爷子的安排，去接受治疗的。

“我知道，可是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她无声地垂下眸来，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康皓泫，不愿辜负可终究是辜负了。

“就算你的心不在我的身上，可我依然爱你。”

康皓泫也跟着垂眸，但却只能看到她那顺滑的头发，只留到肩甲处，修长的手指抬起，轻轻地触碰到她的下巴处。

那柔软的触感，如触电般地席卷到康皓泫的全身，他的手顿了顿，又缩了回去，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过去的他伤得你这么深，可就算是现在，你心里还是放不下他，向着他，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才能把你拉回来。”

尹茜抿唇不语，盯着他收回去的手指，愧疚之感越发的强烈。

她想反驳，可是反驳不了。

连她自己都觉得那颗心早已不属于自己，一言一行，总是在不自觉中将她的内心出卖，即使她自欺欺人也好。

终究是没办法忘记程天泽。

“你可以抱抱我吗？”

头顶传来康皓泫近乎恳求的声音，带着那丝丝的乞求，竟让人心生可怜之意。

尹茜一惊，鼻头有些酸涩，眼眶处也不知是干涩还是被风吹了吹，感觉湿漉漉的有些难受。

放在平时，康皓泫总是在她的身后默默的支撑着她，一直以来都是坚强的，哪怕自己身体不适，从来不会吭半句。

但今日，他却如此的脆弱。

她缓缓地抬起手臂，主动圈住了他的腰部，发现连腰都那么瘦，瘦的她很容易就圈了过来，她埋进他的腰间，闷声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跟你无关。”

康皓泫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在五年前她就知道，所以也试着放开自己的内心，想过接纳他。

可是她的努力在日子的磨砺下，依旧抵不过她内心的煎熬。

她没办法自欺欺人，更不想欺骗康皓泫。

“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亲人了，就像哥哥一样。”

“哥哥？”

乍一听到这个称呼，令康皓泫一阵恍惚，勾了勾唇，恍然大悟道：“原来一直把我当成哥哥。”

他苦笑不已。

“我希望你能平安的回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给你庆祝，好不好？”

尹茜从他的腰间抬起头来，仰望着他那双深棕色的眸子。

康皓泫与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对视不过一秒，就立即移开了视线，他怕多看一眼，便会沦陷在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可他却不知，即使不看，他满心满眼已全是尹茜的身影，早已在五年前他被救的第一次，就彻底不属于自己了。

“好。”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哑得几乎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