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一如既往。
黑暗之中,古老的终南山脉绵延不绝,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荒凉。
崇山峻岭之间,洪荒猛兽毒虫不时出没,阵阵咆哮嘶吼之声更是不断响起,此起彼伏,响彻云霄,上演着一段段血腥暴力的称霸传奇。
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在山脉中部,某处被浓雾紧紧包围着的原始丛林外围,一股霸道异常的气息忽然散开,随后,大地开始颤动起来,直震得草木摇晃不止,连雾气都被吹散了一些。
紧接着,便见一道模糊的影子自雾气之中缓缓走来,小山一般粗壮的身躯若隐若现,一对铜铃大小的巨眸闪着猩红色的亮光,贪婪地望着前方十几里外一处闪着火光的村落,加快了步伐。
远远望去,可以看见,这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村中各户皆是清一色的石头房子,依着一条不知从何处延伸而来的小溪流而建,彼此之间错落地分散着。在村头篝火的照耀之下,小桥流水相互映衬,祥和静谧,和外界截然不同,俨然一方人间乐土的模样。
此刻已是深夜,除了守夜的巡卫之外,村中各户早已安歇,但在众多屋舍之中,却有一户人家的灯火还在升腾不停,伴随着微风不时轻轻地跳动着。
房间之中,灯火昏黄,一名面容枯槁的青衫老者正端坐于一排堆满竹简卷轴的架子下面,手中捧着一卷快要散架了的竹简,微皱着眉头,不时地抬手在桌面上的兽皮纸上做着批注,虽已夜深,却全然不见疲态。
老者身旁,一名面容清秀、约莫十四岁上下的少年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面,稚气未脱的小脸之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之色,正在昏昏沉沉地打着瞌睡。
在少年身前是一张四方的小木桌子,上面呈品字形摆放着三个小火炉,每个小火炉上面都有一个小碗,里面盛放着深浅不一的清水,在炉火的烘烤下汨汨翻涌,不停地冒着小泡,眼看着就要蒸发干净,将瓷碗烧裂,而炉火却没有减弱的势头。
片刻之后,少年终于坚持不住,一头栽在木桌上面,沉沉睡去。
见状,老者不禁哑然失笑,放下手中的竹简,轻轻抬起右手,一股淡淡的青色气流顿时自其掌心之中缓缓流出,落在三个火炉上面,方才还势头正旺的炭火竟在瞬间冷却了下来。
随后,老者又隔空一按,那股青色气流霎时间便凝结了起来,幻化成两只手掌,从一旁柜子的里面抓起一件大衣,轻轻地披在少年的身上。
似是感受到大衣上面传来的温暖,少年脸上的倦色有所舒缓。直到这时,老者方才满意地收回目光,重新拿起了竹简。
然而,就在老者刚刚收回目光的时候,一条粗壮的紫色闪电忽然自天际贯穿而来,一道震耳欲聋、摄人心魄的雷鸣之声更是紧随其后响了起来。
于此同时,似是受其牵引一般,一道厚重恐怖的兽吼之声骤然在村中炸开,带着一股桀骜不驯之意,夹杂着一阵呼喝怒骂之声,打破了山村宁静的夜晚。
淅淅沥沥……
雷声过后,如同受到某种暗示一般,天上突然开始下起瓢盆大雨,数不尽的雨点自苍穹坠落,如同豆子一般撞击在大地之上,发出一阵密集的声浪,只一刹那就将先前的兽吼和怒骂声掩盖过去。
“惊蛰雷动,百虫出走,看来这山中又要闹腾一阵子了。”房间之中,老者抬头看了一眼村口声音传来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听这声势,这回闯进来的应该是一头二级高阶的魔兽,倒还真是少见。”说着,老者便收回了目光,再次将注意力放在竹简上面。
云溪村四面环山,位置较为隐秘,在这危机四伏的终南山脉之中算是一处较为难得的安全之地。不过,纵是如此,偶尔还是会有一些魔兽误打误撞闯进来,给村民们的生活带来些许困扰。
老者名唤沐天福,并非云溪村人,而是在四年前机缘巧合之下带着少年进入了这里之后,有感于民风淳朴方才定居下来,并且凭借着高超的药术而受到了村中居民的敬重,连村中地位最为崇高的族老也要对其礼让三分。
在这四年间,似今夜这般魔兽入侵的事情先前也发生过一些,故而老者并不怎么在意,很快就又沉浸在竹简的内容里面。
夜渐渐地深了,连房中的灯火都暗淡了许多,但雷雨之声却丝毫没有止歇的迹象,反倒是村中的喧闹声以及兽吼之声慢慢地减弱了下来。
许久过后,雷声缓缓散去,雨势也逐渐变得小了下来,山中小村重归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好像先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噩梦一场而已,终归还是要消解在黑夜之中。
“啪啪啪!”
过了一会儿,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自院门外传来,却是一名身披蓑衣的大汉提着灯笼急匆匆地赶来,神色焦急地拍打着木门上的铜环。
“沐先生,是我,村东头的二牛!沐先生……”一边敲打着铜环,大汉一边急切地呼唤着。
兴许是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动静,在青衫老者正要起身之际,一旁的清秀少年忽然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坐直了身子,又伸手揉了揉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漆黑一片的院门外。
“二牛叔,他怎么来了?”低声说了一句,少年就要起身去开门,老者苍老沙哑的声音却是在其身后响了起来:“一扬,外头寒气重,你的病刚刚稳定下来,还是我来吧!”
话方说罢,老者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轻轻打开房门,身上青光淡淡流转,随后便迈步向着院子外走去。
说来也奇怪,老者并没有穿戴雨具,但那些雨珠却好似刻意避着他一样,落在他身上的那些雨点在触碰到青光之后竟然无一例外地都从他身上弹开。
房间之中,看着发生在老者身上神奇的这一幕,少年目光微微闪烁着,神色之间显得有些复杂。
这道淡淡的青色光芒他并不陌生,正是木属性修行者催发体内的血脉之力时涌现出来的特有的光华。
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里,阴阳二气充斥着整片天地,由此衍生出了世间万物,是为生命之本,也是一切力量的根源。
作为天地的宠儿,人类得天独厚,每个人自诞生的那一刻起体内便伴生着一个可以将阴阳二气转化为自身血脉之力的转换器。因为它位于心脏里面,并且形似宫殿,所以又被称为心宫,是人类修行的根本。
不过,心宫虽然每个人都有,属性却是不尽相同。除了比较少见的风、雷、冰三种属性之外,大体上可以将其划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分别对应着不同属性的血脉之力。
当然,并不是拥有了心宫就意味着一定能够修行。由于每个人的心宫天生就有着不同程度的闭塞,故而只有那些成功开启心宫、激活体内气脉之人方才能够成功引阴阳二气入体,将其转换为自身的血脉之力。
事实上,早在两年之前,少年便成功地开启了体内的心宫,在里面点燃了一枚火属性的灵种,激活了身上九大气脉之中最小的人脉,成为一名人脉境的修行者。
随后,他更是日夜不辍地修行,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修练到了人脉境十层的境界,触摸到了凡脉境的门槛,未来的成就可谓是不可限量。
然而,就在一年前,当他踌躇满志地想要突破人脉境十层晋升凡脉境的时候,意外却忽然发生了。
在他堪堪激活体内的凡脉之时,他的心宫突然毫无预兆地裂开了一条大缝,一下子就将他打回了原形,连同他的修为都跌落了一层,从此止步在人脉境九层的境界,再也不得寸进。
除此之外,他的心宫有时还会突然发生异变,反噬自身,若不是老者药术过人,时常以自身强大的血脉之力配合药力温养他的心宫,此刻的他怕是早已沦为一个废人。
就在少年回忆往事的同时,老者已经到达院门口,和大汉简单说了几句话后,便转身回到了屋中。而那名大汉则是在老者进屋之后,再次急匆匆地跑了回去。
“福伯,二牛叔过来干嘛?可是要唤您出诊吗?”感受到门外吹来的寒风,少年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轻声问道。
“嗯。今天夜里一头金刚猿突然闯了进来,几名巡卫受了比较严重的伤,需要我过去处理一下。”一边说着,老者一边着手将一些药草和小玉瓶子装进药箱里面。
“受伤的人多吗?需不需要我去帮忙?”少年名唤沐一扬,自幼跟在老者身边,虽然年幼,却深得老者真传,尽管还未出师,但早已能独当一面,若非疑难杂症,平日里村中的病人大都是由他来接待。眼下村中巡卫受伤,他自然是责无旁贷。
“怎么,还没出师就开始嫌弃你福伯老了吗?”收拾完毕,老者背上药箱,笑着说道。
“当然不是,我有几斤几两您还不知道吗?这不就是想着过去给您老人家搭把手嘛!”眼见老者准备妥当,少年急忙将外衣穿好,拿出挂在墙上的蓑衣,作势就要往外边走去。
“行啦!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去找常尘和常卫那两个臭小子吗?等你伤势彻底稳定下来,想去哪儿都随你,这几天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修习控火术吧!”从少年手中夺过蓑衣,老者没好气道。
“福伯,我的伤早就已经没事了,您看我现在不是生龙活虎的吗?您就让我过去看看吧!在屋里呆了大半个月都快闷出内伤来了。”被老者拒绝,少年仍不死心道。
“你就真的这么想出去吗?”刚刚走到房门口,眼见少年凑上前来,老者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道。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闻言,少年苦笑着答道。
“想要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能在三天内使用魂力成功地将三个火炉上面的水分同时蒸发干净,到时候一切自然都好说。”说着,老者脸上的笑意更浓。
“这可是您说的,到时候可不许反悔。”似是没有注意到老者脸上的神情,少年一脸兴奋道。
“那是自然。”说罢,老者笑着转身离去,一副吃定少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