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啦!”
药箱落地,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掉了出来,发出一阵声响,常怀远几人闻声都是有些担心地走了进来。
“小沐,你没事吧,怎么脸色怎么难看?”刚一进门,常尘便注意到沐一扬煞白的脸色,一脸关切地来到他身边,帮他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我没事,就是手滑了一下。”摆了摆手,沐一扬勉强振作精神道。
“没事就好,二牛叔他们几个情况怎么样了?”见沐一扬不像有事的样子,常尘顿时松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我已经把他们身上的死肉剔除干净,也修复了坏死的肌肉组织,接下来只需要再敷上一层生肌膏小心疗养就好了。”沉默了一会儿,沐一扬轻声开口说道。
闻言,在场几人神情都是一松,沐一扬的声音却是再次响了起来:“但是,我只带了两瓶生肌膏,最多只能给三个人使用……”
说罢,沐一扬便不再言语,在场众人均是一惊,脸色十分地难看,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
虽然沐一扬修复了常二牛四人坏死的肌肉组织,但若无生肌膏来加速其肌肉生长的速度,他们身上的伤口很快就会受到感染,溃烂开来,到时候就算是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他们,故而在场众人都明白,沐一扬说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让他们在四人中间做出一个抉择。
若是放在平时,生肌膏没有了再回去取就好,完全无需如此为难。
但是,在今天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突破数以万计的嗜血蝗虫的重重包围前往石屋中取药,代价有多大在场几人心里都十分清楚,因此几人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没人开口提起在这件事情。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常怀远第一个从悲伤的气氛中缓过神来,淡淡开口,打破了众人的沉默:“小沐,这一次你做得很好,剩下的事情就由我来处理就好,你先和你常山叔他们下去休息吧!”
说着,常怀远顿了一下,又接着开口说道:“卫儿,你留下来,我有事要你做!”
闻言,沐一扬大概猜到了常怀远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将药箱之中的两瓶生肌膏交给他之后,便心情低落地和常尘父子退出了房中,前往大厅处察看那些伤势较轻的村民。
“卫儿,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迟早有一天老祖宗这份基业是要交到你手中的,像今天的事情以后你会碰到不少,这一次该怎么做就由你来做选择吧!”
眼见沐一扬三人走远,常怀远语重心长地对着常卫说道,随后将两瓶生肌膏放在一旁的桌面上,转过头去,负手望向门外,不再理会常卫,高大健壮的身躯看起来说不出的萧索。
见状,常卫微微张开嘴,仿佛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方才微微红着眼从桌子上拿起了其中一瓶生肌膏,带着一脸浓重的歉疚之色望向了常二牛。
只见在病床之上,常二牛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勉强地扯动着脸上的肌肉,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而后极为艰难地摇了摇头,却因为牵扯到了伤口而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二牛叔,对不住了!”
看着常二牛,常卫眼圈更红,随后猛一咬牙,越过他来到了那名断臂的青年人身旁。
……
时间过得很快,当沐一扬替村中的伤患都处理完伤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地黑了下来。
村中之人刚刚经历过一场灾难,身心俱疲,大多早已安歇。而外面的嗜血蝗群依然在祠堂门口徘徊着,虽然不再撞击石门,却是没有离开的迹象。
一脸疲惫地靠着大厅内的一根石柱坐在地上,不知为何,沐一扬脑子里想的全部都是常二牛那张憨厚的笑脸。
四人之中,常二牛所受的伤最为严重,坏死的肌肉面积也是最大的,若是选择救他的话,最少也需要一瓶生肌膏,而剩下的那一瓶膏药却不足以治疗两个人,所以早在发现自己所带的生肌膏不够治疗四人的时候,沐一扬便已经预料到了他的结局。
但是,饶是如此,沐一扬仍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种明明有办法补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亲近之人走向灭亡的感觉让沐一扬心里十分地难受,他忽然有些自责,还有些后悔,若是自己出门的时候考虑得再周全一点,情况也许便会大不一样。
不过很可惜,人生既不会重来,也没有如果,眼前的这一场变故注定是他一生中无法避开的劫,除非、他能将生肌膏从石屋中顺利取来,只是……以他这区区人脉境九层的实力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还是太弱小了吗……”
用力地攥紧了拳头,沐一扬忽然苦笑了一声,随后蜷缩了一下身子,将整个身体都隐入一片阴影之中。
却在这时,常尘忽然从大厅外走来,一屁股坐在他的身边,打开手中的水囊喝了一口,而后将其递给了沐一扬:“喝一口吗?”
“这不是……”闻着从水囊中散发出来的酒味,沐一扬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就要开口,随后立即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道:“玉琼酿?”
说罢,沐一扬接过水囊,喝了一大口酒,酒气瞬间入喉,呛得他连连咳嗽了几声,但那股火烧一般的酒劲却是让他心口一阵激荡,稍微好受了一些。
“哈哈……”见状,常尘笑了一声,接过沐一扬递过来的水囊,猛然灌了一口,而后一脸愤然道:“你说这都叫什么事,被一群小虫子逼成这样,真他娘的憋屈!”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尽到一个药师的责任。”知道常尘说的是常二牛几人的事情,沐一扬心中更加地愧疚。
“瞎说什么呢,小沐,如果没有你,二牛叔他们几个根本就没法坚持到现在,错不在你,而是外面那群恶心的嗜血蝗虫!”顶了一下沐一扬的肩膀,常尘不以为意道。
“可是,要不是我……”沐一扬张开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常尘摆手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过来找你的。”
闻言,沐一扬抬头看了常尘一眼,却听他接着说道:“我刚刚从内堂回来,族长他……果然选择了二牛叔……”
“我知道,生肌膏只有两瓶,这是最好的选择。”沐一扬轻声说道。
“小沐,你真的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吗?”说着,常尘又喝了一口酒,像是在问沐一扬,又像是在问自己。
“其实我也不知道……”说罢,沐一扬有些茫然地低下了头。
“小沐,如果说我有办法对付嗜血蝗虫,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取药吗?”
沉默了一会儿,常尘忽然笑着对沐一扬开口说道,那轻松的口吻仿佛就像是老朋友之间的一句玩笑话。
但是,沐一扬却并不这么认为,他知道,常尘虽然平日里比较好强,但在这等事关生死的大事面前,他从不开玩笑。
他们三人时常在山中玩耍,每一次但凡有危险,常尘总是冲在最前面,他的修为或许没有常卫高,也不像沐一扬那样爱动脑子,但他却是最为果敢勇猛的那一个。
在常尘心中,伙伴和亲人始终都是第一位的,虽然他不是最优秀的,却一直是最值得信赖的。
因此,眼见常尘开口这么说,沐一扬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随后洒然一笑道:“如果我说不愿意的话,你会不会一巴掌拍死我。”
“这个还真说不准。”常尘说道。
“那看来我不去还不行了。”心事被解开,沐一扬一扫先前积聚在心中的阴霾,神色一松道。
“好像是这样。”常尘又道。
“二牛叔的伤势不宜再拖,最后今晚就把药取回来。”沐一扬忽然正色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今晚三更由我和常亮大哥两人值班守祠堂大门,是我们外出最好的机会,我已准备好了迷药,还偷了我爹的开门石符,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常尘一脸得意道。
“你还偷走了石符,不怕你爹发现吗?”沐一扬有些担心道。
“没事,我已经把你上次给我的加强版迷药偷偷混入我爹的酒水中了,现在他正在蒙头大睡呢,发现不了。”常尘摆了摆手道。
“不叫上常卫吗?有他在的话,成功的可能性会大一些。”说着,沐一扬心中也是觉得有些奇怪,这样的事情按理来说常尘应该不会漏掉常卫才对。
闻言,常尘身体忽然一僵,随后苦笑着说道:“常卫他……和我们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你年纪小,大人们又都宠你,若是被发现,不会有人说你什么,而我也野惯了,顶多就是再挨我爹一顿胖揍,算不得什么。可是,常卫将来是要当族长的,若是跟我们一起去,成功了也就罢了,若是失败,你觉得族老们会怎么看他?族长又会如何对他?所以还是瞒着他吧!”
“我明白了,还是你想的周到。”说着,沐一扬从常尘手中取过水囊,灌了几口,烈酒入喉,说不出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