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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章 满身艳红非富贵,只是一朵陌上花(下)

虚妄之界终为空 夜幕之辉耀 30705 2022-08-14 23:29

  

  突然出现的紫黑色爪子将男子贯穿,内脏和鲜血从伤口中流出,但在触碰到那黑色兽爪般的东西时便是发出滋滋的声响被腐蚀成一摊污水滴落到地面上,与泥水混在一起。

那名黑羽军士官在听到想要袭击他的男子发出的惨叫后,头也不回就冲进深林中消失不见,只留下背影。然而,楚山河等人却是停在那顶帐篷外数十丈远的地方不敢靠近。刚才那杀死他们同伴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他们所能应对的范围了——那至少是混元境强者才能拥有的力量!

“老八。”

楚山河拔出长刀,对着那顶帐篷虎视眈眈,身体由于极高的警惕而绷紧。

“你去找小花,然后和她一起离开这里!”

“大哥。。。嗯,我明白了。”

收到楚山河的指令后,老八立刻转身向残破营地的另一头跑去。但,他们的敌人并不想给老八逃走的机会——一紫影带着煞气从那顶完好无损的帐篷中飞出,向刚跑出去几步的老八冲去。

“才不会让你轻易地离开。”

在那影子带着黑气即将接触到老八后背的一瞬间,楚山河和他的边疆军同伴们便是提刀阻拦到了那紫色身影的前面。

刀刃带着灵力与那紫黑色的雾气碰撞在一起,还未抵挡住那攻击一息之间,那一把把刀便是接连崩裂成碎片,连同他们的持有者一起飞出去——除了楚山河的那一把。

“有意思,竟然能挡住我的一击?”

紫色雾气散去,那从帐篷中冲出的人终于是现出了他的真身。

这是一个面目极丑的中年男子——五官没有一个长得端正,面颊与额头上布满了皱纹,即使身上所穿的玄衣如何精美绝伦也无法掩盖住他的丑陋。

“区区楚贼,你们要是愿意跪下来求我,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把你们带回去做我的奴隶。”

那丑陋的男子上下打量着楚山河,眼神中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好像将楚山河剥的一丝不挂。

“切,恶心。”

楚山河再看到那男子的目光后不禁感受到了一股恶寒,浑身都是起了鸡皮疙瘩。他明白男子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毕竟,即便过了二十多年,岁月也没有将他当年的飒爽英姿完全抹除。

“你不会就是那个冥王宗臭名昭著的火护法吧。”

修行界中的传闻,楚山河也是听说了不少,其中最让他感到恶心的莫过于这位火护法的了——这个有着对男人肉体疯狂喜爱的人,他所做过的事怕是所有人听了都会感到恶心。

“对啊,咯咯咯,我就是冥王宗的火护法,也是副掌门的候选人。如果你愿意跟着我,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咯咯咯。”

男子看着楚山河,居然笑了起来,脸上的潮红一片。因为嘴巴张开露出了那一嘴黄齿,他的样子看起来愈发让人反胃了。

“呸。滚吧,少在这里恶心我,老子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碰我一下的!”

楚山河嫌恶地向火护法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就不再说废话,抽刀向他斩去,刀刃上是有着虎啸之声传出。

实力差距这时候便是显现出来了——那火护法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楚山河用剑斩在了他的身上,脸上依旧带着邪魅的笑容,连一丝慌乱之色都没有,即便是身后的营帐已经被冲击所吹飞冲垮。

“啧啧啧,看来只能把你的四肢拧断,功力全废了。”

火护法玩弄般地看着楚山河,就好像看着唾手可得的玩物一般,然后终于是出手了。

“啊啊啊啊啊!!”

楚山河连对方的动作还没看清,四肢的,骨骼眨眼间便是被折断,身体无力地倒下,面孔因为四肢断裂的痛苦而扭曲。

“这个敌人太强了。。。大家一起上!干掉他!”

这时,其他人才是反应过来。但即便是看到他们中最强的楚山河已是如此惨,他们依旧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那将楚山河伤害成这个样子的男子。

“切,一群碍事的蝼蚁,死吧!”

火护法抬起了右手,紫黑色的火焰在他的手心上熊熊燃烧着。

“不要啊!!你们快逃啊!!”

在地上趴着的楚山河看到同伴们的举动,不顾疼痛拼命地向他们喊着,连嗓子都是嘶哑了,双目更是布满了血丝。

然而,就算他们想逃,现在也已经晚了——那邪火散成数股,在这昏暗的雨夜中显得那么幽森,向那仅剩的边疆军中的强者冲去,然后将他们的身体吞没。最终,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那些楚国将士的身体就化成了黑灰,与那帐篷燃成的灰烬混在一起,与那雨水混在一起变成泥浆。

。。。

“为什么,总是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雨越下越大,天气愈发地沉闷。楚小花用手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变快了许多,心情也是变得紧张起来,不自觉地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突然间,有一只手掌抓住了楚小花的肩膀,想要停下她前往楚山河那里的脚步。

“小花,听我说,不要过去了!你跟着我赶快走!”

那熟悉的声音传到了楚小花的耳中,让她停下了步子,向抓住她的人看去。

“八叔!?”

楚小花看着面前的男子,心中顿时一沉,不安之感愈发地浓重了,向老八询问的语气中充满了焦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干爹那里怎么样了?”

即便楚山河遭遇险境是意料之中,但当楚小花听到老八的回答后,脑海还是如遭重击,顿时变得慌乱起来。

“敌人中竟然有一个已经达到混元境的强者,大哥他们为了掩护我逃跑留在那里跟那个人战斗了!你听我的话,咱们赶快走!他们撑不了多长时间!”

老八拉住楚小花的手,想让她跟着自己一起逃走。可是,楚小花用力地挣脱了拉住她的手,身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空中混在雨滴中还未滴落到地面上的泪珠。

。。。

那粗糙的手指抚摸着楚山河的面颊,是那么温柔,但却让他感到发自内心的厌恶——就是这手指的主人,将他的四肢废掉,将他的战友们一个个杀死——不过,还好,他最后的兄弟安然无恙地逃跑了,她的义女也会平安地活下来,只要这样就足够了。楚山河这样想着,终于是释然了——牙齿抵在舌头上,一点一点地向下挤压,嘴中已经有丝丝咸味扩散开来。

但,还没等楚山河完全咬下去,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便是让他停下了动作,不顾还停在自己面颊上的手指,拼命地向身后看去。

“将你的手从我干爹的脸上移开!老变态!”

那是一个少女,面容是那么稚嫩,但却有着一双目光坚毅的眼睛,一身破旧轻质皮甲上尽是血渍被雨水冲到每一个角落,一头被打湿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却依然遮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这就是名叫楚小花的少女,边疆军中最为传奇的少女。

“小花!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不跟你八叔一起走?”

楚山河向少女嘶吼着,泪水充斥了眼眶跟雨水混在一起,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落下。

“对不起啊,干爹。”

楚小花说着,拔出手中的刀,向楚山河笑了笑。

“这次,我不会看着好不容易再次得到的一切再次失去——原谅小花一次吧,干爹。”

赤红色的刀刃脱离刀鞘,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斩向拖着楚山河的男子,刀身上缠绕着的灵力让刀看起来变大了许多。

“霸王斩!”

这一招乃是楚王所创,在楚军中最广为流传的灵技,其虽然只是王级的灵技,但破坏力甚至堪比一些天级灵技——但,这样的一击,却是在那丑陋男子一抬手后便是被轻易地化解,围绕在刀刃上的霸道灵力皆是被击散。

随后,楚小花所斩出的数刀皆是被轻而易举地化解,不仅没有斩到火护法身上一刀,反而,楚小花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从中涌出,将皮甲印的一片殷红。

“小姑娘脾气还挺大的啊,这一刀刀的力道还真够强,比起你干爹强了不少啊。”

那男子温和地向楚小花看去,就像长辈看向自己的后辈一样慈祥,但是下一刻他的目光却是变得狠厉起来,仿佛要将楚小花碎尸万段。

“不过,可惜了,长得那么俊俏却是个女的,要不然我或许会留你性命做我的奴隶——但现在,就只能把你杀了,下辈子做个男的吧!”

那火护法的手指夹住斩向他的血红色刀刃,另一只手放下楚山河,随手向他的脖颈一点封住了他的喉咙。然后——

“我也该动真格了,小姑娘你就一路走好吧!”

轰!

以火护法为中心爆发出的气浪将楚小花掀翻出去数丈远,她才是凭借将血染华插入地面稳住了身子,鲜血洒落了一地将那泥水潭染成棕红色。

“那是。。。。混沌神兵!?”

看着水汽中气势逼人的火护法,看着那空中凝成的一把紫火扇,楚小花竟然心生一种不可与之一敌的无力感,甚至超过了伤口带来的疼痛。

“小姑娘,叔叔这就送你上路——冥火之啸!”

紫色的扇子用力地向楚小花扇去,紫黑色的地狱之火在空中变成骷髅般的模样尖啸着向她冲去,途径泥潭中的水顷刻间便是被蒸发。

“看来。。。还是要依靠这把刀吗。。”

楚小花低下头,食指轻轻划过手中血染华的刀刃,一缕鲜血从指尖流到刀身上,然后被雨水冲向刀的每一处。霎时间,这血染华爆发出强烈的血红色光芒,雨水全是在空中被震散,连那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紫黑色火焰在这光芒面前都显得不值一提。

刀尖直指紫炎骷髅楚小花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然后,那骷髅在距离刀刃一寸之地莫名其妙地溃散了,化作一股股火焰绕过楚小花,向她身后的树林里冲去,将大片的树木燃为灰烬。

“什么!!这不可能!!你明明才聚元境,为什么可以化解我用混沌神兵使出的灵技!!”

火护法再也不像之前那样从容了,神情与动作都是慌乱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面前发生的事是真的,自己的攻击居然被一个聚元境的丫头轻而易举地击溃了。

“不。。。不对,你。。。突破了聚元境!”

听到火护法的话后,楚小花抬起了头,这也让他看清楚了那被血红色光芒掩盖的容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原本俊美的面容现在布满了诡异的血红色纹路,让她的容貌看起来是那么妖艳,脸上更是带着邪魅而残忍的笑容。

“切,这个身体还太弱,力量居然只能动用这么一点。”

楚小花扭动着脖子,伸展着身体,好像好久没有运动一样,终于是看向了那惶恐万分跌倒在地的火护法。

“这次能破了那个半吊子界主的封印还要多谢你了——放心,作为再次重获自由的所见到的第一个人,你就好好上路吧!”

。。。

那是一个噩梦,一个令楚小花万分恐惧的噩梦,边疆军的大家死了,八叔死了,她唯一的亲人——他的干爹,也死了,就在她的怀中鲜血流尽而亡,而她只能绝望地哭着。那看着自己致爱之人气息越来越虚弱,但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她直至梦醒都是无法忘记,眼角依旧是被泪水湿润。

“干爹,干爹!!!”

刚从梦魇中惊醒的楚小花焦急地呼唤着那个重要的人的名字,连眼泪都跟不上擦——可是,当她的视野变得清晰时,楚小花无力地跪在了地上,眼中失去了光泽,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的世界好像都崩塌了——那个支撑起她世界的男人无力地躺在地上,身上的鲜血早已顺着狰狞的伤口流尽,而他的生命也是随之而逝殆尽。

少女爬到早已失去呼吸的楚山河跟前,没有哭泣,没有流泪。只是跪在那里,默默地看着那失去血色的熟悉面庞,许久没有动弹,任凭雨滴打在她的身上,她的面颊上。

“走吧,以后你就是我楚泽林的义女了。”

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在楚小花的身后响起,听起来是那么冷漠,却让少女空虚的内心突然有那么一点点充实感,一点一点从悲痛中清醒过来。

“陛下,能告诉小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少女弱弱地向身后的男人问到,即便她此时悲痛万分,却也压制着自己。因为,楚泽林是她的王,这个国家的王。

“等我来到这里时,那个人已经杀了他们,边疆军第三军只剩你一人了——不过,你放心,我并没有将那个人杀死,他就留给你了。你的这个仇人就交给你以后来了结。”

雨停了,或者说是不再打在楚小花的身上了,因为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跟前。

“起来跟我走吧,我不会等,你也不会扶你起来,要不要报仇就看你自己的了。”

说罢,那男子便是踏着步子向远处走去,不管还跪在那里的楚小花。

“对啊。。。我还要报仇。。”

楚小花在心中对自己说到。

那个冥王宗的火护法,那个杀害她干爹的丑陋男子,还活在这个世上——等着她去将一切仇恨了结——然后,只要跟在这个全天下最强的男人后面,她一定能得到那个能力,就算那男子已经达到了天启境。

少女,站起了身,跟在男子的身后。从此,她再也不是边疆军的一名无名小卒了,而是那楚国的公主,那个男人的“女儿”。

。。。

豪华的车辇在街道中行驶着,在有着金色鳞片的龙鳞马的牵引下。

整片街道上是那么冷清那么空旷,平时路上的小商小贩皆是不见了踪影,就连店铺客栈都是一片禁闭。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车轮转动的吱扭声与风雪的呼啸声回响在这寂寥无人的地方,夹杂着龙鳞马的鼻息声。

黄历五千二百一十五年二月,燕国首都,蓟都。楚国的使团来到此地与燕国谈判并商讨接受谈判的条件。

去年秋,楚王帅军进军漠北,七国中其他六国趁楚国国力空虚,企图联合犯楚。但另六国联军意想不到的是,他们遭到了边疆军的顽强抵抗,本来预计的速攻战竟然被脱了数月。然后,楚王带军回归了,仅仅是在数日之内,联军便是尽数被击溃,而六国也是立刻宣布了投降——现在,距离联军战败已经过了数月,楚王才是提出来了是时候让他们付出代价了,亲自带领使团访问六国,去收取提出接受投降所需要六国所接受的条件。

而这支车队,是属于随行的楚国公主的,那个被楚王突然昭告天下为其义女但真面目一直不为世人所知的少女。

“应该快到此次燕皇会见我们的地方了吧。”

属于那楚国公主冰冷而毫无感情的女声从车辇中传出,向正在驱使龙鳞马的车夫询问到。

“快了,殿下。”

那在车辇前的白发老人转过头去,慈祥地向那里面的少女说到,脸上挂着微笑。

“话说这次燕国也是下了血本啊,居然请到了富春楼来包办这次宴席。那可是天下第一的酒楼啊,就算是咱们楚国皇宫的御厨房与那富春楼也是不值一提,殿下你这次可有口服了,可要抓住机会好好享受一下啊。”

老人笑着说到,随后便是将头转回去继续驾驶那龙鳞马。

“高伯说笑了,此行我们前来是是为了接受那燕国的投降,又不是来玩乐享受的。”

那回答的声音虽然温和了许多依旧是有些冰冷,而且比起刚才显得有些不走心。

“燕国吗。。。那个人是不是也在这里。。。会遇见吗。。。”

那作为现在楚国公主的少女,楚小花,想着她那个依旧在享受着荣华富贵的仇人,想到那雨夜中无力的自己还有已经化为一抔黄土的干爹,握着血染华的手便不自觉地用力起来。

“如果再次遇到,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楚小花自语着,声音低沉而又冰冷,其中充满了无尽的杀意。

“小花,又想到那些事情了吗。”

老人向后微微地侧了侧头,目光穿过在他与楚小花之间的华丽车帷轻轻地触碰在楚小花的面颊上,带着关爱与温暖。自从楚王将她带回皇宫之时,老人便是负责照顾她所有的衣食住行,当然也是知道那发生在这个女孩身上的种种。

“我知道你心中的那些伤痛,那些生生死死,那些痛苦,我也经历过,但不要永远地被过去的仇恨所蒙蔽——虽然如果你要去报仇,我不会去劝阻你,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的人生不止是为了报仇而存在,年轻人啊,还是要多为未来考虑,多想想美好的未来。”

“嗯。”

楚小花漫不经心地答道。对于那些话,她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未来。。。哪里有什么未来。。。我的一切早就已经被夺走了。。。现在的我除了这虚有其表的身份和物质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想着,楚小花紧握着血染华的手掌便是松开来了无力地放在膝上,眼皮也是无力地闭合了下来。

“唉。。”

老人叹了口气便是不在多说了,轻轻抚了抚那伸过头来安抚他的龙鳞马的头顶便开始继续专心地驾车。

。。。

青年站在梳妆镜前,轻轻地披上衣服,将自己完美的肉体掩盖在这些华美的衣物之下,但还能看见衣襟旁锁骨上的红印。

“这就要走了吗,宝贝?这才刚刚热身啊!”

一个一丝不挂的丑陋男子在离青年不远处的床上坐着,肚子上的赘肉堆在一起挤压出层层褶皱,看起来甚是恶心——但即便如此,那俊美的青年依旧是扭过头去笑了笑,平和的说到。

“这次宴席可是父王可是十分重视的,若是能在那谈判中将我们燕国的所需要付出的代价降至最小,我在众皇子中的地位也会上升不少,所以这次宴会对我的今后可是很重要的。若是我今后作了那太子,也能为大人你提供更好的修炼条件,毕竟以举国之力收集天材地宝可是会容易上不少。所以,我也该去那庆丰厅了——还有,大人你不是被安排去接引那楚国公主了吗?也是时候出发了。”

“好吧好吧,还是你说的算。”

听到青年的话后,男子无奈地拿起了放在床边架子上的衣物,一件一件地往自己恶心而肥胖的肉体上套。

“嗯,那我就先行一步了,来接我的人应该在府外等着了。”

青年稍作梳妆后便是踏出了屋门,风轻云淡地穿过那缺少打理而破败的花园,向那二皇子府的大门走去,好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即便现在他的身体还因为被那丑陋男子玩弄而隐隐作痛,即便他所遭遇的事情在其他人看来是那么令人作呕。

“殿下还请上车。”

那车夫看到青年后,低下头向他行礼,恭敬地说到,只不过眼神好像时不时向青年泛红的锁骨处瞟去。

“嗯,辛苦你了。”

青年,也就是燕国二皇子燕罗宇,向车夫客气地笑了笑,一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的样子——明明,这目光中的意味即便是被竭力地遮掩,对他来讲却如同直接向他表示着那股嫌恶。

“下雪了。。。。”

轻柔的雪花飘落到燕罗宇的面颊上,化成一滴一滴水后便消失不见,只留下脸上带有些许冰凉的触感。燕罗宇轻轻地抬起了头,看着天空中的点点雪花,思绪又回到了那数年前的雪日,回到了那染血的贵妃宫。

“唉,这世间上曾经从天空中飘落的雪花有多少,而又有多少雪花的消融会有人在意——所以,我才不想像这雪花一样悄悄地降临,又孤寂地消失啊,至少也要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吧。”

燕罗宇独自感叹到,好像忘记了旁边还有那车夫。直到那拉车的马发出粗重的鼻息声,他才是想起来车夫的存在。

“啊,抱歉,难得在冬末遇此雪景,才发此感慨,却忘记了正事要办,实属抱歉——那就不浪费时间了,赶快去庆丰厅吧。”

燕罗宇带着歉意向车夫笑了笑,便是坐进了马车让车夫驾车出发。

“是的,殿下。”

车夫应付地说到,看到燕罗宇进入到车厢之内,他便是不再竭力装出那虚假的尊敬了,目光中一直隐藏的鄙夷之色也是显露无遗。

车夫一抽马鞭,马车应声移动起来,并一点一点地加速。燕罗宇坐在车中,刚才的憨厚样子荡然无存,神色中一片冰冷。

“果然是皇后安排的人吗?想趁机观察我?还真是搞笑,你们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蠢到把自己的内心这样直接地告诉别人吗?”

燕罗宇在心中嘲讽着那些想要至他于不利的人,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嘲弄的微笑。

“明明只是一粒石子,却非要觉得自己巨大足够阻断激流,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可笑啊。”

燕罗宇用手捂住了额头,无声地朝天大笑,手腕处那被红绳系住的珠子上亮起灵动的蓝光。

“不过就算是一粒石子,我也会好好利用你们的,那个被我用身体玩弄心智的护法,你们这群害死我母亲的人,甚至那楚王,都不过是我的棋子罢了——然后,既然没用了,就丢掉好了,也是时候摆脱那个恶心的死胖子了。”

燕罗宇低下了头,表情重新变得冰冷,手掌抚着自己还有些疼痛的锁骨。

。。。

通体金黄色的龙鳞马在小道上缓慢地行走着,即便是拉着那么大的车辇也依旧是一副毫不费力的样子,还时不时地四处张望。

“殿下,到了,接下来的那还请您下车独自前往——这庆丰厅所在的静潭山现在守备森严,不允许马车进去,不过会有引领你到那里的使者。”

那驾车的老人放下手中的马鞭,扭过头向车中楚小花说到。

“嗯,多谢高伯了。”

楚小花轻轻用手将挂在车辇门上的帷幔拨向一边,优雅地走出车门。

这时,一名身着黑色盔甲的黑羽军军官从那山道的入口处走到楚小花的跟前,并向她行了个礼。

“殿下,还请随我前来,我们燕国护国宗的副宗主已经在前面等着了,会与你一起前往庆丰亭。”

“知道了。。”

楚小花只是撇了一眼那军官,便是不在搭理他,一直垂在身体右侧的右手不自觉地放到了血染华的刀柄上。看到那总是出现在会议中的还黑色盔甲以及那黑金雕制而成的黑羽勋章,那些她不愿意想起的回忆一时间充斥她的脑海,情绪也是渐渐变得不稳定。

那男子将楚小花领到了那所谓护国宗副宗主的跟前,向她介绍那位将要陪伴她走过漫长山路的中年男人。只不过,楚小花并不在意这些,甚至连看都不看那身为冥王宗副宗主的男子一眼,只是欣赏着山道旁的景色——直到,那男子开口向她说话。

“殿下就是那传闻中的楚国公主吧,还真是天生丽质啊,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美貌。”

“这个声音。。。是他。。!”

眼神依旧没有转向那人,但楚小花的右手,握着血染华的右手,不知不觉地用力起来。

“小的还要守着静潭山的入口以免闲杂人等进入,就先行告退了。接下来的就还请麻烦副宗主大人陪殿下一起到庆丰厅。”

那黑羽军军官向两人行了一礼便沿着石阶走下,继续在那山道的入口做守卫,只留楚小花两人在山道上继续向山腰处的走去。

“怎么了,殿下,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吗?”

就算那男子只是刚刚成为冥王宗的副宗主,实力也是达到了开天境。所以,即便他没有注视着楚与小花,他依旧察觉到少女神色与动作间的不自然。

“没什么,只是,听着阁下的声音,感觉有些莫名的熟悉。。。”

少女收起看向四周的目光,向那男子投去——果然,那是个肥胖又丑陋的男子,一直出现在她梦魇中的那个人。

“哦?熟悉?难不成我们在什么地方遇见过?”

那肥胖男子听到楚小花的话后不由得感到莫名其妙,只有在看到她紧握刀柄的右手后,不知为何变得紧张起来——那柄长刀,他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然后,那已经被他忘记的记忆顿时涌出在脑海,让他的手脚都是因为恐惧颤抖了起来。

“阁下,你说呢?我们到底在哪里见过?”

那传入男子耳中的声音是如此的冰冷,其中的那股寒意好像要将他的血液冰封一般。

许久,那男子都是不敢说一句话,他还清清楚楚地记着数月前,当他还是火护法的时候所发生的那件事。他只是绷紧着身体,焦急地向山顶走去,好像要逃跑一般,更是用神魂一直锁定在那把血色的妖刀上。

“那夜我们边疆军第三军的残存部队去阻挡由燕国黑羽军。本来,一切都还很顺利的。”

许久,两个人直接都是保持着沉默。直到半山腰上,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是,我们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冥王宗的火护法。他,杀了我在边疆军最后的同伴,我的八叔,还有我最重要的人——我的干爹。现在,那些对我无比重要的人已经完完全全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可是那个杀害他们的人反而坐上了副宗主之位。”

听到这些话后,男子停下了脚步——或许应该说是恐惧让他的腿脚变得不听使唤。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什么话,可是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控制着他。

刀身出鞘的响起在男子的背后,让他的心情立刻紧张到了极点,冷汗已经将身上的华袍浸透,他再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一日的恐惧。

他扭过头去,看着那少女——她本来冰冷的气质变得嗜血而暴虐,一双眸子已经被染成血红色,脸上布满了血红色的魔纹。少女手中的刀更是散发着血色的光芒,然后,向他斩去。

“血债血偿,死吧。”

。。。

眼前一片血红,少女早已什么都看不清了,就连意识也是变得朦胧,只知道挥动着手中的刀,斩向将那拦在自己目标前面的一道道身影,然后,将那个狼狈逃窜的人葬送。

山道上,到处都是尸体——那些本应是黑羽军士兵的人的尸体。鲜血顺着石阶向下流淌,汇在一起,变成了一条血红的小溪。

少女衣裙上的红色愈发地深邃,那红色浓重得简直要滴落下来,汇入那红色的溪流中。少女手中的刀更是沾满了鲜血,但却没有一滴血滴落下来,让它显得愈发诡异可怖。

“来人啊!护驾啊!”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的呼救,因为,这山道上已经没有其他的活人了,只有那遍地的尸块与头颅向下滚落的声音回应着他的呼救声。

男子看着少女,身体不住地颤抖,瞳孔皱缩到了极点。他的四肢已经被刀斩断,只能扭过头去拼命地扭动着身体,想要远离那个死神般的少女,想让那恐怖的面容不再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徒劳,无论他如何移动着自己的身体,少女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无论他如何回避着少女的目光,那份恐惧却依旧如阴霾一般笼罩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真是恶心。。。就像一条丑陋的肥虫一样。。。”

那男子被掐住脖颈,身体随着那只手用力而离开了地面。随后,他再次看到了那个他一直恐惧着的面孔,甚至于与之直视、对视。

男子心中的恐惧在这一刻放大到了极点,一时间表情抽搐了起来,唾液顺着那胖脸留下。但突然,他的表情疯狂了起来,嘴角扬起,无声地大笑起来,口中挤出难以辨识的疯狂之言。

“啊哈哈哈哈。。。。。来。。。杀了我。。。来啊!!啊哈哈哈哈,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这时,楚小花浑浊不堪的眸子变得清澈了许多,她明白了——或许是因为那个一直被封印存在在这一刻恢复了些许意识——那被逼至绝境的男子究竟想做什么,然而,她并没有移开那男子一步,甚至连掐住他脖颈的手都是未松开一点。

那男子身体中传出的灵力波动愈发的强大,甚至隐隐约约超过了开天境强者。强大的灵力以热量的形式体现出了它的恐怖——整片天地的空气都是变得灼热,空中即将飘落到这静潭山上的雪花皆是消失得无影无踪。自爆内在天地——这就是男子最后疯狂之举。然而,即便手指传来了如此恐怖的热度,少女依旧是纹丝不动,只是,嘴角莫名地上扬起来,诡异地笑着。

“就这样吗。。。还真是可笑。。。不过也好,本来那内在天地极难吸收炼化,你却非要直接转化成灵力,这下子还真为我省了不少力气。”

少女,或者说,那个一直被封印的存在,贪婪地看着绝望的男子,舔了一下嘴唇。

“谢,谢,了——死吧!”

。。。

“我。。。。到底。。。。要干什么。。。。”

少女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步一步地向前,神情恍惚,目光迷离。只有那刀尖和裙角的鲜血滴落到地面的声音回应着她的疑问。

“哦。。。对了。。。我好像是要,杀一个人。。。。不对。。。。。”

少女将刀收回了刀鞘,疑惑地看向四周,然而,四周街坊的大门全部禁闭,甚至没有任何灯光与声音从房屋中传出。

“好像。。。我是要去什么地方。。。。”

少女用手指抵着嘴唇,思考着她到底要去往何处,看着天空的目光依旧是那么迷茫。

“那凶徒在这里,大家快来抓她!!”

这时,一队士兵在巷口出现,向少女追逐而去,手中的兵器带着各色光芒的灵力向她刺去。

“唔。。。不管那么多了,继续让我杀个痛快吧。。啊哈哈哈。”

少女将头转向那袭来的众多士兵,脸上挂着疯狂而病态的笑容。

刀光一闪而过,红裙在空中划过一道红色的影子,那数十位士兵便是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头颅掉落到了地面上,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手中的兵器掉落在血泊中被鲜血浸染。

“唔。。。还真是麻烦。。。”

少女将刀身上的血液随手甩到了地上,看向那冲来的又一对人马,有些不耐烦地自语到。

“罢了罢了,来多少。。就杀多少吧。。。”

少女手中的长刀上,诡异的血红色光芒闪耀着,好像是在对少女的选择回应着。

刀刃切入那些士兵的身体,沐浴在鲜血之中,显得愈发鲜红妖艳。但,少女的眼中的光彩却是愈发地黯淡。

终于,没有士兵继续向少女冲去了,那些赶来的人马在看到先前同伴们的惨状后皆是吓得魂飞魄散仓皇而逃。

而少女也是不再追着那些四处逃窜的兵役赶尽杀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狼狈地逃跑,眼中一片空洞,什么都没有做。

终于,她再次动了起来,但却不像是之前的雷霆之势,反而显得是那么羸弱,一摇一晃地在这街巷中蹒跚前行,手中的刀无力地在地上拖着,划过青砖发出滋啦的声响。她的一切的体力与精力都已经被抽空,就像那刀上的光华一般逐渐消失。现在,少女连一丝意识都是不再剩下,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只留下继续向前行走的本能。

“嘎吱。”

开门声在这街道中突兀地响起,在呼啸的风雪声中显得依旧是那么明显而刺耳。

那是一扇破旧的木门,在那破败的街角显得毫不起眼。少女下意识地向那里看去,只见一名穿着破旧棉袄的落魄书生从那门中走出,冒着风雪向颤巍巍的少女走去。

那人走近了少女,将自己身上的棉袄脱了下来披到少女肩上,顺势扶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楚小花一瞬间感到十分温暖,无力地倒在了书生的怀里昏睡过去。

。。。

“那个妖女就在这间破学堂里,快点把她交出来!!要不?你信不信我们砸了你这破房子?”

“对!快点把那妖女交出来!”

喧闹声传入少女的耳中,让她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睁开了眼。然而,纵然万般嘈杂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她的思绪却依旧陷在梦魇之中——在那梦中,她提着血染华,化身成为嗜血的恶魔,斩下无数黑羽军士兵的头颅。

她告诉自己那些只不过是梦罢了,许久之后情绪才是平复下来。这时,她注意到自己倒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此时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那已经变得熟悉了很多的华丽宫殿,也不是那只存在于回忆中的艰苦边疆,而是一间陌生而又朴素的房间。

“唔。。。。”

少女,便是楚小花,她用右手痛苦地捂住了额头,许久,那痛觉才是消失。但当楚小花放下自己的手时,突然愣在了那里,看着自己身上陌生的白色袖口——这,根本不是她的衣服,反而看起来很像是男子所穿的白衣,那么宽松。

“吵什么吵,都说了我这里什么人都没有!!难不成你们还要私闯民宅??”

“少放屁了!明明这地上的血迹就是顺着这条街一直到了你这儿。要不是你收留了那妖女还能有谁?”

“怎么了,老子几天前天家里开荤,买了几斤新鲜的猪肉,有血迹又怎么了?那是猪血又不是你的血,你激动个啥?老子就是不开门怎么了?你们能把我怎么滴?——我xx,平时收学生的时候这一群还没那么积极,结果就这点事在门口堵了几天,我xx!!”

听到门外传来的吵骂声后,楚小花便是向那破旧的房门处看去,只见一名穿着破旧棉袄的书生从门外骂骂咧咧地走进来,面颊因为生气而变得一片通红。

“噗嗤。”

楚小花看着书生生气叫骂着的样子,非但没有觉得粗鄙嫌恶,反而是开心地笑了——不过,在看到那书生的棉袄旁隐隐约约露出的白色衣襟时,她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衣襟,脸上泛起一阵潮红。

“色狼!!!!”

本来应该在楚小花身后的枕头如利箭一般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到了还未反应过来的书生的头上。那书生惨叫一声后便是应声倒地昏了过去。毕竟,楚小花的全力可不是区区一个普通人所能承受的。

“唉??”

看见书生被枕头砸昏过去,楚小花不禁愣在了那里,这时她才是意识到这书生只是一个一点修为都没有的普通人,便急急忙忙从床上下了走到了书生的跟前,将他抬到了床上。

“又是这样。。。。。”

虽然书生的身体并无大碍,但楚小花却是万分自责——特别是在清楚地听到门外那些不知道是妇孺还是老少所说的话后。以前,她只知道自己使用血染华后会造成力竭昏迷,但这一次,她的脑中莫名其妙地出现了那么多可怕的画面,之前她告诉她自己那些不过是梦罢了,但在听到那些话后,那些血腥的场面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而且显得愈发真实。

“这妖女杀了多少人你知道吗?现在外面都是尸体。而你还这样庇护她。为什么?你就不怕她把你一刀砍了吗?”

听着外面传来的这些话,楚小花低下了头,用力地扣着手,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她就这样坐在床边,脑中胡思乱想着,许久没有动弹。

“我。。。。杀人了,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我只是想报仇,我只是想杀了那个仇人!我没有想过要伤害无辜的人,即便是那些黑羽军。。。。难道。。。。。都是因为血染华?”

楚小花的心中万般挣扎,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她想告诉自己,那种事情的发生不是因为自己,然而,一道女声让她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不对哦,楚泽林明明告诉过你不要动用那把刀中的力量,是你自已一意孤行解除封印的。”

女声响起在楚小花的耳畔,听起来很像是她自己的声音,但却是冰冷无比,让她不由得为之一颤。

“而且。。。之前的几次。。。”

不知为何,那女声突兀地消失,楚小花的头颅突然一阵剧痛。

“唔。。。。头好痛。”

已经是过了数个时辰,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围在门口的人们也是消失不见,这时那书生才是醒来,一脸不解地看着少女。

“唉?姑娘你已经醒了啊!不对,我为什么在床上。。。。额,好像我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头。。。。然后昏了过去。。。”

“对不起!”

少女只是低着头,放下捂着额头的手,哽咽地说着。刘海将她的泪容遮住,但手上的泪水还未干涸,书生就坐在床上看着少女,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已经猜出来了自己为何会昏倒,也知道少女为什么会自责了。

“那个。。。姑娘。。。你的衣服在外面的衣架上,我看着有点脏就给洗了。。”

终于,书生的说话声打破了宁静,只不过气氛却是显得愈发尴尬——少女停止了啜泣,甚至不顾自己额头处还剩下的轻微阵痛,抬起头看着书生,狠狠地瞪着他,俏脸一片通红,拳头紧紧地握着。

“不是的,姑娘,你听我解释!!我是让我的女学生给你换的衣服!!”

看到楚小花怒目圆睁的样子,书生慌慌张张地解释道,他可不想再被打晕了。

“嗯。。”

听到这些话,楚小花才是松开了拳头,默默地走到了外面。果然,她的红裙就在那破败院子里的衣架上。

“出去,我要换衣服。”

少女对书生冷漠地说到,好像他作为房屋主人的身份不值一提。

书生看着少女强势的样子,无奈地穿上了鞋子从房中走了出去,顺便轻轻地关上了门。

“姑娘应该还饿着肚子吧,那我去做饭了。”

门外传来书生的声音,但楚小花一句话都没回应,只是换上了红裙,坐在那破旧的木椅上。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要做些什么了——大仇已报,她连唯一活下去的目标都没有了——至于去处,那种东西自从那一日,就已经没有了,甚至那边疆沙场比起楚国皇宫对她来说都更有家的感觉。而且,她做出了那样的事,屠杀了数万条无辜的人命,连她都是感觉自己现在已经罪恶不堪。

楚小花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了,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她的脑中飘过一幕幕幻想,然后一次次破灭。她看着自己如玉般洁白的双手,但脑海中只有它们被鲜血染红的样子——直到一丝饭菜的香味透过门缝飘到了屋内,她才是停止了胡思乱想。

“姑娘,饭菜准备好了,快出来吃吧。”

昏迷多时没有进食,在闻到食物的气味后,她的肚子做出了本能的回应——

“咕噜噜--”

虽说心底里有些拒绝,但在犹豫了一会后,楚小花还是走出了房门。

院中,一张表面残损的桌子立在正中间长满青苔的石砖上,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碗碟筷子以及饭菜。

书生向楚小花笑了笑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的位子上。

楚小花坐在了板凳上,看着木桌上瓷盆中的猪肉炖粉条和一旁的炒青菜,喉结上下移动,咽了一下口水。

所谓高贵,少女从来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管生活习惯如何变化,她,还是那个在边疆失去了一切的小卒,还是那个如野花般渺小的小女孩。所以,她捧起了乘着白米饭的瓷碗,将菜夹进碗中,狼吞虎咽地将饭扒入自己的口中。

“那个,姑娘,你的家在哪里啊?看你的衣服如此考究,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那又为何会独自一人出现在雪地中,昏倒在我家门口啊?而且,身上都是血。。。。”

书生看着少女,犹豫了许久,但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疑问说出。

“嗯?”

听到书生的话后,楚小花放下了碗筷,将目光从饭菜上头像了他,淡淡的笑了笑。

“如果我说,我就是那楚王未公之于众的‘女儿’,你会相信吗?”

“什么???不是吧!!!姑娘就是楚国的皇女??”

听到此番言论,书生下巴都要惊到了地上。自己一时好心帮助的少女竟然有如此天大的来头,一时间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联想到自己之前的无礼之举不禁觉得一阵头大。

“咯咯咯,你紧张个什么啊!”

楚小花对着书生笑到。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与他面对面的时候,那些烦心事就好像会烟消云散,留给楚小花的只剩平静与安心,甚至让她展现出难得的天真,就像普通的花季少女所拥有的一样。

“不过嘛,父皇好像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他的女儿——而且,至今未曾有过一个妻妾的楚王突然多了一个女儿,你就没有感到奇怪吗。”

楚小花说着,用左手拖住了自己的面颊,右手摆弄着自己的长发,好像在讲着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对于听着这些话的书生来说,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书生咽了一口唾沫,即便他知道此等秘闻他没有资格知道,但好奇驱使着他继续听下去。

“如果,姑娘愿意告诉我的话。。。。我。。。想知道关于你的所有事情。。。。”

楚小花脸上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样子,停下了拨弄头发的手,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其实我啊,以前只不过是一座边疆小镇中的普通少女罢了,然后,那一年,燕国的突击部队,潜入了楚国。。。”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至少在书生看来是这样的——少女幼年父母双亡,后来的义父与军中的伙伴也是在战争中死去。书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他可以想象出少女坚强外表之下所隐藏的痛苦,不禁鼻子一酸用袖口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好啦,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唧唧的怎么能行,更何况我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楚小花看着书生,一直冰冷的目光居然变得温柔了起来。

“嗯。哦对了,我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呢,结果就问了这么多关于你的事,抱歉啊。”

书生笑了笑,看起来十分勉强,毕竟眼角的泪水还没有完全干涸。楚小花瞥了一眼书生有些湿润的袖口,心中又是温暖了许多。即使只相处了那么短的的时间,楚小花却感觉自己可以对书生掏心掏肺,将自己的所有的事情告诉她。

“说到我的名字啊——我好像还没有名字,只不过以前记得娘亲一直叫我小花,后来就一直这样叫了。还有,没什么好抱歉的。”

楚小花说到这里时顿了顿,表情看起来万分的寂寞。

“说实在话,我一直很想找一个可以像你这样和我说话的朋友,不像那宫中的侍女甚至于教我修行的老师,总是不知道为什么刻意与我保持着距离。所以,我很开心,你能这样跟我说话。”

少女说完后,向书生甜甜地笑着。那笑容是那么美丽,但之前少女孤独的表情却是在书生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又是感到一阵心酸。

“姑娘喜欢就好,那我以后就一直这样对你怎么样?但是你不久之后就要回楚国了。。。。”

不过,看到眼前的女孩因为自己的善意开心了许多,书生还是不仅感到十分欣慰,便继续说了下去,可是突然感觉一丝不对劲。

“不对,姑娘这次来燕国是陪同楚王出行的,可是姑娘在我这里这么多天居然没有人来寻找姑娘,难道楚王那里出现了什么状况一时无法脱身?”

听到这些话,楚小花不禁皱了下眉头,如果按书生所说,那么楚泽林一定碰到了天大的麻烦,竟然能将他困住数日。只不过楚小花相信他一定还安然无恙,毕竟那个人是如此的强大。

“那,这次情况怕是很糟糕了。不过几天过去了我依旧无事,证明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那现在怎么办啊,姑娘要去静潭山找楚王吗?”

书生看着少女,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没事的,这世上可以伤到他的人怕是还没有出生呢。而且我也想开心几天啊,一直做皇女我会疯掉的。”

少女站起了身,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以及碗碟筷子都收拾好端了起来。

“请问一下,厨房在哪里?”

“唉唉唉?”

书生看着端起餐具的少女,又是被惊住了,让皇女收拾碗筷什么的简直是不可想象。但在书生站起身要接过盘子时,楚小花狠狠地瞪了他一言——虽然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微笑。

“没事,说不定我还要在这里住上几天呢,怎么能不熟悉一下这间房子的构造呢?”

书生还未说出的“请让我来吧”卡在了喉咙里。他指了指大门不远处的一间小瓦房,看着少女走进去,才是舒了一口气。但还未过一会儿,厨房中便是传出碗碟碎裂的脆响声,让他不禁又觉得一阵头大,心都在滴血。

“果然,家里住着一个公主绝不是什么好事!!买新的餐盘要花好多钱啊!!!”

。。。

庆丰厅,百年前的燕皇为了庆祝大旱渡过动用万人之数的工人耗费数年才修建的休闲之地,可见其工程之浩大,一向被燕国皇族视为自己的骄傲——然而,此时这里却化作了一座废墟,华美的亭台楼榭皆是化成了瓦砾,就连那铺就成山道的青砖都是崩裂成了碎石块。

那现任燕皇躲在一名身披黑袍的女子身后,一脸恐惧地看着造就这一切的那个男子。此时他只想逃走,想活下去,什么老祖宗留下的皇家福祉,简直不值一提。

“没想到就连这三座绝世大阵都是奈何不了楚王。”

那女子眉头一皱,神色是那么疲惫,就像将男子团团围住的其他人一样。

“冥王炼神阵,暗煞炼魂阵,还有,九剑封神阵。。。。好手笔啊,冥王宗,卫国。。。还有,剑阁。。。

三座大阵在这数日中不停地运转着,强大的攻击不断地冲击着楚泽林的护体灵力,但攻击却连楚泽林身前一寸的地方都没有达到,更不用说伤到他了。

“差不多也该结束这场闹剧了吧。。。”

楚泽林双手握拳,拳头上泛起点点金光然后向那将他团团围住的三座大阵挥去。下一刻,那些宏伟的大阵便是尽数崩碎,化作漫天流光消失不见。

“哇!!”

那维持三座大阵的各方人马皆是如遭重击,吐出一口鲜血后无力地倒下——除了那挡在燕皇身前的女子。

“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也是迈出了那一步,紫妍。”

楚泽林放下拳头,看着那名女子。他明白,她与自己有怎么样的深仇大恨,之前那祭出的三座大阵可不仅仅是想要困住他,而是真的想将他置于死地。但是,他并不想追究些什么,毕竟这天底下想要杀掉他的人太多了,如果将这些人全部杀死,怕是整片山河都会被鲜血染红——更何况,他相信,除了那些不能随意露面的可怕人物,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手段,可以伤及他的性命。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不能伤你一分一毫。。。”

那蒙面女子看向楚泽林的目光中尽是疲惫,即便自己想尽办法变得更强了,甚至于动用了来自三方大势力的力量,但眼前的男子依旧是那么不可战胜。

“杀了我吧,否则,我不会放弃报仇的,哪怕是穷极一生。。。。”

但,听到女子这样的话后,楚泽林依旧不为所动,只是转身离去,留下来了一句话——

“如果你觉得真的有那一天,我等着你。。。”

紫妍,冥王宗的当代宗主,看着那雄伟的身影从她的视野中消失不见,目光中充斥着说不出的意味。她摘下了遮住自己容貌的面纱,一缕血丝顺着嘴角流下。

。。。

不知为何,突然有官役出现在了学堂的门口,将那些闹事的民众尽数驱赶开来。

三天,楚小花就那样在书生所办的学堂,也就是他的家中,平平淡淡地过着寻常人家的生活。打扫卫生,做饭,洗碗,甚至于培育蔬菜,听书生讲着那些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诗词史经,这一切,都在唤醒那些埋藏在她记忆深处的美好记忆、那些早已被她遗忘的温暖。

“嗯?”

楚小花放下了手中还未洗净的碗碟,抬头看向了东边远处的那座大山,那屹立于蓟都东城城郊的静潭山,也是燕皇宴请楚王的地方,神色十分复杂。

“如此强大的灵力波动。。。是父皇??”

“啊?你父皇?楚王怎么了?”

书生放下了手中的扫帚,向少女问到。

“静清尘。。。。看来,是时候说再见了。。。。。”

楚小花向书生笑了笑,就像那静潭山的景色一般美好,但是,当那虚幻的帷幕被撕开,就只剩下那可怜的满目疮痍。少女的笑颜消失了,她失落地低着头,即便是看着静潭山突然变作一片荒芜的废墟,她的表情也是不为所动。

“唉?小花,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啊?难道。。。”

静清尘一脸的不解,直到看到那光秃秃的静潭山,才是懂了些什么,也是失落地低下了头。他终于是意识到,纵然自己在这些天与少女亲密无间地生活着,他们之间,依旧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时,院子里的空间溅起了一阵涟漪,一名男子突然出现在了两人中间。

“走吧。”

“嗯。”

少女弱弱地回应着男子的话,一步步向那墙角的血染华走去,可是步伐却是显得那么踌躇。

“等一下!”

楚小花迈出了数步,直到握住了血染华的刀柄,她才终于是等到了那句话。

“扑通。”

膝盖撞在地面上的声音响起——书生重重地跪了下去,额头触碰在地面上。

“小民有一事想求陛下——我。。。还有些话想对公主说!”

男子看向这个他一直没有注意到的穷苦书生,犹豫了一会儿才是说到。

“嗯,说吧,不过要快一点。”

“谢陛下隆恩!!”

静清尘向楚泽林行了个大礼,看向楚小花。对于这个少女,他有太多的话要说,即便只是相处了几日,他却已经将楚小花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妹。

“怎么说吧。。。虽然只是偶然帮助了你,虽然只是在一起过了几天普普通通的日子,但我真的想好好疼爱你——就像哥哥对妹妹的那种。特别是在你了解那些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后——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你的那些秘密,如果,有可能,我真的想好好守护你,守护你的快乐与幸福。但是,我只不过是一个无能的普通人——所以,我祝福你,下一次一定要遇到一个可以陪伴你,守护你一生的人。。。而我,会一直在这蓟都的破旧院子中,祈祷着那一天的到来。答应我,怀着希望与快乐过好每一天,好吗?”

书生激动地说着,好像已经忘记了两人地位的悬殊,就好像他真的是那位楚国皇女的朋友,甚至兄长一样。他也曾想过常伴少女左右,可是,他明白,自己没有那个资格,但他还是有太多话想要对这个少女说,可在这个时刻却是语无伦次起来。

“嗯,谢谢你,我会的。。。我会带着你的祝福继续走下去的,然后重拾那份幸福,就像我这几天所感受到的那样。”

楚小花听着那些话,灿烂地笑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爱了,她真的不想再次失去——所以,直到最后她都没有告诉静清尘她那可怕的猜测,只是点着头,向楚泽林走去。

“但是,我必须要走了,对不起。。。走吧,父皇。。。”

不知为何,楚小花突然觉得心怀愧疚,躲避着静清尘的目光,向楚泽林看去。

“嗯。”

楚泽林看了楚小花一眼,便是开始催动起灵力。

“不,等等,我还有最后一句话告诉你,你不是说你还没有名字吗?我给你想好了一个,叫做——楚陌华!”

书生慌慌张张地说着,可是楚王父女已是消失不见,而他只能祈祷着少女听到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

“楚陌华吗。。。”

少女坐在车内,想着她新得到的名字甜甜地笑了起来。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谢谢你愿意许诺给我一片最后的归处。我会带着你的祝福一直寻下去的。”

车辇在官道上行驶,载着少女回归那片旧地,但这却又是个新的开始。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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