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姑刚才是去给我爸打热水了，她待会儿想给我爸擦擦身子。

这是之前那个护工交代她的，每天必须要早晚给我爸擦一次身子。看来吴秀姑也做得还不错，恪尽职守。

一天三百的工资，也是值了。

然后，她在进来见到王小果后，却愣了一下。

我又瞟了一眼王小果，她在见到吴秀姑之后，原本操起来的手，一下子就放了下来，似乎也还是有些吃惊。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王小果突然冒了这么一句，吓得吴秀姑身子又是一颤。

见她的身子开始颤抖，我赶紧上前，从她的手里接过了那盆水。

我问吴秀姑：“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吴秀姑低着头，似乎不敢看我的眼睛，只见她低下头用力地摇着：“没事儿，我……没事儿……”

我发现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两个眼睛一直在躲避王小果的注视。回头看了一眼王小果，她的眼神果然比刚才犀利了更多。

我轻轻拉着吴秀姑的手：“你认识她？”

还没等吴秀姑说话，王小果又走到了我的身边：“她当然认识我！这个女人跟我生活了很长时间，她怎么可能不认识我！”

这些话的语气，带着满满的气愤。

我茫然了。

吴秀姑居然跟王小果，一起生活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我爸床边的生命体征仪响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数据不对，发出了“嘟嘟嘟”的声音。

吴秀姑赶紧上前，按了一下床边的紧急求救的按钮。

医生很快就来了，我们三个人被请了出去。

我有些紧张，吴秀姑坐在外面凳子上，依旧是低着头不敢看我们。

王小果站在窗户旁边，她半抬着头，看着外面的天空，很认真。我问她怎么了，过了一会儿后，她才回头看着我。

她指着窗外，让我看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病房门打开了，医生走了去来。

我顾不得朝那边看过去，感觉走向大门，问医生我爸的情况怎么了。医生取下了口罩说：“没什么问题，就是痰卡住了喉咙，已经吸出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

这个医生，也是个年轻人，跟小胡医生差不多大。

之前医院打电话通知我，说给我爸换了个主治医生，我听了之后，问小胡医生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头的人说，小胡医生辞职了。

我又问他去了什么地方，那人说不知道，之后就把电话挂了。

见我爸脱离了危险，吴秀姑准备开始给我爸擦身子。

王小果不能呆在这里，我带着她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王小果最后看了一眼王吴秀姑，眼神依旧很愤怒，只是现在是在我爸的病房里，她忍住了。

离开医院了，我问王小果，吴秀姑跟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小果对我说：“这个女人，之前一直我的保姆！”

“保姆？”

王小果点点头。

原来，从她有记忆的时候，就是这个吴秀姑在带着她。

那个时候，夏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很长的时间，她会把王小果交给吴秀姑。两人就在那个山洞里生活。

山中岁月容易过，日复一日的，王小果也渐渐长大了。

吴秀姑只是负责照顾她每天的一日三餐，也不怎么跟她交流。

王小果总是一个人玩儿，她每天都站在山崖上，周围的空谷幽兰香味很重，她望着那一头，希望夏红能够出现。

可大多数的日子里，她是失望的。

有一天，夏红总算是回来了。

吃完饭，吴秀姑找夏红说了一些话，之后，王小果似乎听到两人在争吵。她过去想问怎么回事，夏红呵斥了她一声，让她一边去。

王小果觉得很委屈，她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后，王小果发现，自己居然被吴秀姑背在身上，正在丛林中穿梭。风声在耳边响动着，她很害怕。

吴秀姑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回头呵斥王小果不要哭了，脸色像铁一样青。

天空还没有完全亮，一旁的溪水哗哗流动着，王小果的哭声很大，地上的枯叶踩上去，咯吱作响。

就这么一路往前，吴秀姑也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

但是这片山林，就跟一个迷宫似的，怎么也到不了尽头。

王小果听到吴秀姑在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同时，还听到她在低低地说着：“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我走不出去……”

越说这样，吴秀姑心里越急。

就在这时，她看见前面的山头上站着一个人。

是夏红。

她站在山崖边上居高临下，在她的周围，空谷幽兰开得很不错，远处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溪水哗啦啦的声音，比刚才更大了。

吴秀姑背着王小果转身就跑。

这一次，她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下山，过了十来分钟之后，她又顿住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又站在了那个山崖面前，夏红依旧站在那个位子，低低地看着她。

吴秀姑尖叫了一声，她背着王小果，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如此往返了很多次，每一次，吴秀姑总是会重新出新在那个地方跟，夏红站在原地看着她，也不说话，身旁的那些儿空谷幽兰，香味依旧。

最后一次，吴秀姑再也跑不动了。

当她再次看到夏红的时候，整个人几乎是跪在了地上。

一旁的溪水，冲刷着她的双脚。

她放下了王小果，对站在山崖上的夏红说着：“你放过我吧，我真的错了，我已经赎罪了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王小果光着脚，她踩着石头往山崖上爬去。

她的动作很吃力，夏红也只是看着她，并没有拉她一把。

终于，她来到了夏红身边。

回头看向跪在溪水边吴秀姑，只见她整个人缩成一团，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再看夏红，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怜悯。

就这儿过了好一会儿，太阳出来了。阳光透过树林，射在吴秀姑的身上，让她的整个身子，显得瘦小又可怜。

夏红拉着王小果的手，突然说了两个字：“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