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我尊贵的客人,这边请。笔?趣?阁wWw。biquge。info”
在韦沅三人上前后,一个穿着皮裘的佣人上前,把右手搭在了左肩上,微微弯腰轻声道。
韦沅踏在地上,未曾消融的白雪上咯吱咯吱的响,几颗冒了头的草在风雪中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莫名的,韦沅心里有些不踏实。
几匹白色的小骆驼齐齐从大帐前走过来,好像在迎接韦沅她们,叮叮当当的驼铃声有节奏的响着,好像乐队的伴唱。
一排娇媚的舞姬穿着薄纱的衣服迎了出来,在这寒风白雪中竟然笑颜如花,没有一点颤抖。
韦沅披着斗篷,透过帽檐看那些站得远远的牧羊人,和巴牙图那边的没什么区别,这些牧羊人是真的。
“这算是一个大部落了吧。”萧瑾瑜侧头低声对韦沅道。
按照这个部落的牛羊数量,帐篷数量来说,绝对不可能有这么雄厚的实力。
这些漂亮的舞姬,稀有的白骆驼,巨大的皮帐,都是极其贵重的东西,就连有些大部落都不一定会有。
“我们大人是方圆百里最厉害的巫师!”
接待韦沅他们那个勇士听了这话转过头得意的说,“但凡是这距离不远的部落没有不来找我们家大人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的!就连大雪山上的这几年也都来我们这儿祈福……”
如果是巫师,那倒是想得通了。
韦沅余光看了一眼逸尘子,不知怎么的,逸尘子现在几乎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了。
低垂着的头,乱糟糟的灰白头发,不合身的衣服,浑浊的眼睛,浑身的低迷之气,任由谁看都是一个行将就木的普通老人。
听到了武士说的话,一直叫嚣着要找一个巫师比比法术的逸尘子现在也丝毫不为所动,好像什么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一般。
“这好像不是牛皮啊……”
萧瑾瑜看了一眼那大帐,笑道。
“公子好眼力,这个是雪山上的人进贡的骆驼皮,里面是定了木板的,装饰和你们大周很像,几位进去一看就知道了。”
那武士笑嘻嘻的道,好像一个热情好客的主人。
“你们大人怎么会想到按大周的摆设来布置?莫不是向往我们大周?”
韦沅看了一眼那颜色一模一样,毫无衔接痕迹的骆驼皮,心里更是警醒,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巫师,会让周围的部落都完全顺从,并且……
“姑娘说笑了,我们大人本来就是大周的术士,只是后来才来到了沙漠,对大周自然是怀念的。”
那武士好像做买卖的小伙计,能说会道,口齿清晰,从一开始就和韦沅他们说大周的官话,字正腔圆,没有半分异族人的味道。
从大周来的术士?这种力量怕是也只有大术士才能做到吧。
韦沅想着从各种地理志上提到过的大术士,但是没想起来有谁是到了西域的,隐隐好像有这么一个印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低头沉思的韦沅没有看见逸尘子听见这句话后,浑身颤抖,嘴唇抖动不停,那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的看着那个武士。
萧瑾瑜看见了逸尘子的反应,微微皱起眉,还是跟随那个巫师进入那大帐。
进了帐子才发现那大帐是被隔成许多个空间的,他们进入的这个空间和大户人家的待客厅没什么区别,金石名器,屏风美玉,百宝架上放着的绿釉狻猊香炉
飘起淡淡的烟。
地面不知道铺了什么动物的毛皮,踩上去软软的,不似踩在厚雪上隔着小鹿皮靴都能感受到那微凉的寒气。
有低眉敛目的丫鬟上前接过了韦沅的披风,用素描淡青色琉璃茶盏奉上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安静的跪在几人脚边准备把几人的鞋子脱去。
韦沅下意识的缩回了脚,那丫鬟小心道:“惊扰了贵人还请贵人原谅,奴婢这是想为贵人暖脚。”
“不用。”
韦沅摆了摆手,想起了以前听说过的,有些富贵的人喜欢把脚放在女奴的胸部暖脚,而这种女奴都是专门受过训练的。
其他两人好像也拒绝了这种服务,那些女奴乖乖的依次退下,那武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偌大的待客厅就剩下韦沅几人和几个悄无声息的小丫鬟。
不知道为什么,从踏进这大帐开始,韦沅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有一种危险至极的感觉。
逸尘子好像很困,斜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这个屏风好像是前朝大将王元的东西。”
萧瑾瑜站了起来,看着那翠玉百花屏风点评道,好像真是来游山玩水的。
“是因为这首诗吗?”
韦沅也站了起来,看着屏风右下角的墨色淡淡的诗道。
“对,你看这首诗里面有个典故……”
萧瑾瑜说起这些东西来显得很专业,韦沅并排站着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回一两句话,逸尘子一直没有睁开眼过。
“不过这东西应该是随着王元一起下了葬,至今都没人知道那墓在哪里。”
萧瑾瑜说得很明白,这东西怕是从墓里挖出来的,在韦沅那个世界,曹操弄了个摸金校尉,所以后面几千年,摸金校尉一直活跃在各大风水宝地。
可是这个地方不一样,没有曹操,也没有摸金校尉,挖人家的墓是极其不道德的,这几乎是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
“有些人能看懂山川河流的走向脉络,自然就能找到那些大墓。”
韦沅似乎随意说道,萧瑾瑜却认真的应和着:“没错,就是这么个原因。”
韦沅看着前面窗子前一个黑影走过,微微垂下眼睑。
这个地方的主人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把别人墓里的东西摆出来,韦沅也就随口提醒他一声,以后指不定他的墓也被那些看得懂风水的人找出来。
“几位久等了,我家大人请几位去内厅品酒。”
刚才的武士从里面出来,冲着韦沅他们弯腰施礼道,逸尘子这时也微微睁开眼睛,但是却不看韦沅他们两人。
“易老,”韦沅喊道,“我们要不要进去做做客?”
逸尘子放在桌上的手微微一抖,看着韦沅静静的看着他,微微张了张嘴,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几乎快掩盖了他原本的声色。
“如果不想进去的话,那就……”
逸尘子的话没有说完,嘴却抖得厉害,眼睛看着那屏风,就是不愿意看韦沅和萧瑾瑜。
得了这么一个答案,韦沅轻轻舒了一口气,还好逸尘子没有继续表示要进去,而是选择离开。
韦沅仔细想了想,好像逸尘子最近的反常也说得通了,他应该就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在提醒韦沅他们。
“虽然知道这位不肯见人的大人没安好心,不过我都已经到这里了,自然没有半路跑掉的理由,我倒是要进去看看是人是鬼!”
韦沅脸上带着笑,可是声音却让人发寒,说到最后,更是满是嘲讽。
那位武士静静的站着等着韦沅发泄完,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依旧笑眯眯的请韦沅他们进去。
韦沅的心不由往下沉了沉,刚才她说这些话未免没有试探的意思。
从这武士之前的言语听来,他应当是相当崇拜那位所谓的大人的,而刚才韦沅出言嘲讽,这位武士就连表情都没有任何一丝的变化,反而含笑等韦沅说完,好像韦沅说的是什么笑话一般。
只有一个情况,这武士才这般无所谓,那就是他确定眼前的人已经逃不出他家大人的手掌心了,一个死人,谁还会和她计较呢?
入了内帐,又多了几分西域粗犷的味道,四周的骆驼皮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开了口,即便已经在里面,却也不感觉闷气,反而有一丝丝冷风清冽的味道。
“鄙室简陋,还请几位莫要嫌弃。”
韦沅抬头看向那个坐在中间的人,身材高大容貌俊秀,身穿青灰色云纹长衫,头发用玉簪固定好,温文儒雅的模样。
“我倒是不嫌弃,只是你家大人请了我们来做客,难道就这么偷偷摸摸的躲在后面不见人吗?”
韦沅在一幅画前站定,看了几眼,收回目光落在那人身上道。
“姑娘莫怪,我家大人因几位远道而来,现在正在为几位挑选礼物……”
那男人说话不快不慢,颇有一种古文士的率直任诞、清俊通脱的风度。
“几位先且用些瓜果,我这就让人来为几位助兴。”
桌上摆满了各种水果糕点,有不少开始热带水果,也不知道站在这种交通是怎么运到这里来的。
韦沅拿了一颗山竹,剥了壳露出白色的一瓣一瓣的果肉,毫不客气的放进了嘴里。
正在低声向旁边的人安排什么的男人看到这一幕,笑道:“这种东西平时没几个人知道吃法,我们也是用了许久的时间才发现这东西味道不错且无毒的,姑娘这般随性,可是以前见过?”
“没有,我瞎蒙的。”
韦沅自然不会如实回答,随口应道。
一个仆从弯腰下去,韦沅就看见那男人笑吟吟的道:“我们大人给姑娘准备了一份大礼,还请姑娘笑纳。”
正说着话,几个武士压着一群人罗贯而入,看清楚那些人之后,韦沅的表情僵硬在脸上,手忍不住气得发抖。
为首的正是米掌柜,以前韦沅去客栈找过他,只听说他去寻亲戚了,没想到竟是到了这儿!
后面紧跟着的是那一家东厢房的那一家人,跪在地上完全看不出情绪。
难怪她总感觉有一股奇怪的力量牵扯着自己,想来是利用了这些人和自己的因果吧!
那男人微微抬了抬下巴,立即有几个人上来,手里拿着小锤子,小锥子齐排排的走进来,左手拿着锤子,右手拿着锥子往那些人头上准备动手。
头骨酒杯!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西域有这么一个说法,用头骨酒杯喝酒可以延年益寿,而且和你有因果关系的人做的酒杯最好,越是关系亲密,就越是有效果。
所以在西域有一个怪像,那就是很多大巫师会收取一个弟子,竭尽所有努力对其好,但凡是有求的莫无不应,以此来增加因果。
一般那些人会养一个徒弟十年,十年后就亲自动手将其头骨掀起,慢慢雕磨,细细琢刻,最后变成一个有独特印记的头骨酒杯。
“我不要这种恶心的东西!”
韦沅怒斥,本以为那些地理志上的东西与自己十分遥远,没想到站在竟然有人要用这个来接待自己!
那男人有些诧异,微微挥了挥手,那些人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们是真心接待韦沅的,这种礼节在西域算得上最高的礼节了。
那些人拖着米掌柜几人拖了下去,韦沅看向那男人,男人立即笑道:“姑娘莫言担心,既然姑娘不喜这种,我们必然不会做让姑娘生气的事。”
“你家大人想要什么?”
如果说进来之前韦沅还不确定这些人是针对谁的,那么在米掌柜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完全确定了,这些人就是针对她来的!
韦沅看了一眼完全不在状态的逸尘子,心里如同明镜一般。
大术士,大周人,来了西域,能安排逸尘子……
所有的答案都指向了一个人,逸尘子的师傅!那个消失了几十年的天阙子!号称第三个最有可能踏入长生之境的人!
“我家大人让我送一样东西给姑娘。”
男人恭恭敬敬的捧上来一个盒子,叫韦沅没有接下的意思,就轻轻的打开盒子,拿出一卷白骆驼的皮卷,缓缓的打开。
韦沅克制住自己想要倒退的惊恐感,全身发寒,就连手指尖都冰冷得发麻。
“你没事吧?”萧瑾瑜紧张的看着韦沅,她的嘴唇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眼神看着那皮卷似乎望向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韦沅没有听见萧瑾瑜的话,她整个人几乎都融进了那副画中。
那是她最熟悉的世界,车水马龙高楼大厦,时尚的都市丽人们踩着高跟鞋,西装革履的人们神色匆匆,两旁的梧桐和桂花树似乎随着风在轻轻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