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妃如何得知我这个姐姐.”
她很诧然.凤莞再次见到一凡时.已是数年后.其间他们都未曾接触过.深处皇城的妃子.纵有千万怨恨.也不该发泄在这个姐姐身上.再说这些年月.凤莞不也苦苦寻找一凡的踪迹.
“她不过想借伤你引起注意.同是红尘中的可怜人.她只得一夜交欢.之后一等便是遥遥无期.如此想來.当日我苦苦相逼也是个错误.毕竟天底下.感情的事最不能勉强.万幸的是.万妃最后还是有个自己的孩子.这些年來也算是有所寄托.只可惜误落红尘.万沒想到.这些年的怨气.居然发泄在你身上.”艾轩皇哀叹一声.
“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她微微侧身.蜷缩身体减轻小腹疼痛.
“宫中诸多事情.待我有时间再与你慢慢道來.如今天色已晚.我便不做打扰.姑娘今日受伤.为我照顾不周.他日定当赔罪.”
艾轩皇话里带有离去之意.她也不便挽留.只笑着点头以示送客之礼.待艾轩皇离去.纱绾儿送來粥食.看着她食过半碗.才熄灯留她睡去.
朱砂梅点.蝴蝶梅艳.那梦境中的舞台若近若离.她不停地翻唱着那首“离别”.而台下总有一张熟悉的脸.凝视着她.迂回辗转.她越想看清.越是看得迷糊.
“嫁我.嫁我.”
忽然空中旋律唱出的仅有这词.台下那张脸越來越模糊.忽然转换成恶兽.扑向她的颈项.“嗤”的一声.她感到两只利齿插入肌肤.她尖叫跳起.纱绾儿她们同时冲入屋内.点燃蜡烛.
“姑娘又做噩梦”沫儿轻语.听着却不是问句.
“难道我常常做噩梦.”她惊讶望着她们.
“姑娘昏迷这几日.常常会自语.不过今夜看似比较……”纱绾儿道.
“确实比较恐怖.”
“姑娘可要喝些安神茶.”说着.纱绾儿已把茶递到她手里.不容推脱.
她喝下几口.同时抹去额间细汗.重新躺下.许是茶水之故.她思绪渐渐平静.进入深度睡眠.
几日后.她终于可下床走路.奇怪的是一直沒有无名的消息.每日除了几个宫女伺候.她弹弹琴说说话.再无其他事可做.偶尔一凡会过來.寥寥数语之后也匆匆离去.几次她提到无名.他都推辞说重伤需时日康复.这凡界医术医治小伤不在话下.但无名里外皆重创.需个数月也正常.她如此安慰自己.毕竟是客.不容太过挑剔.
不过一凡和艾轩皇对她确实不错.单是遣到香阁居的守卫徒增上百.听说万妃得以从轻发落.只在一凡前发誓不再相扰.看來这母凭子贵却有奇效.她是多虑了.
那日万妃突然來访.纱绾儿她们当然不敢阻拦.这刺伤重要客人都可免去惩罚.宫中地位不宣而知.她心亦明.当以上礼招待.不过这次.纱绾儿她们步步紧盯.不容万妃靠她太近.
“我既已发誓.断然不会再伤姑娘.今日只是以主之礼.陪陪贵客.”万妃笑道.两个酒窝隐现.此时她才注意到其容貌甚是可爱.
她只回以一笑.示意纱绾儿上茶.
“一凡回宫.理应要设大宴.可惜前些日子诸多事务需要打理.今日才得些闲时.特來和姐姐商讨.”
“客随主便.”她立刻应答.
“这冰天雪地.除了那株神花开得艳丽.其他景物亦无特色.不如借此來个踏雪赏花.”
“也可.”无需多说.这女子能独守后宫.自然早有注意.
“听说姐姐弹得一手好琴.歌压京城.可否在宫宴上凑个热闹.妹妹也可欣赏一番.”
许是來自心底凤莞的心愿.她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下來.
“姐姐可知.我乃先帝御赐的太子妃.”万妃品下一口茶水.忽然转过话題.
她心里小吃一惊.只知原太子宴五岁时.被艾氏皇亲夺位.原因是太子非正统.却不知当时还有一太子妃存留.
“说來不怕笑话.本以为是庄上好姻缘.我娘家上下在我出生那日便盼着凤飞高枝那天.不料太子宴五岁时重病.久治不愈.他亲娘崇妃欲控天下.艾氏皇亲才不得不以武力征服.我娘亲日日以泪洗面.三年后太子死于冷宫.我命承太子妃头衔.本该陪葬.幸得艾轩皇开恩.昭示天下:真命太子在出生时遭人陷害.流落人间.艾轩皇将暂管天下.待寻得真正太子后.归还皇权.既然太子是假.太子妃自然也无须陪葬.终于换得我娘亲些许安慰.
“十岁那年.我终于盼到东宫重点灯火.艾轩皇以重礼迎接我入东宫.却不料一凡身患残疾.连步都无法行走.何以统这天下.这皇宫后院.皇权高贵.多少人虎视眈眈.稍有差池.我和他皆有可能同赴黄泉.艾轩皇再怎么看得紧.也有疏漏之日.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不是我.他亦无法活到今日.”
说到此.万妃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似终于从自己回忆中清醒.抬起眼角看她一眼.无法否认她的特权.
“多谢妹妹多年照顾贤弟.”她淡淡回一句.
“一凡能站立那日.第一道皇令便是赐我金令牌.永世不受死罪.”
如此浩大皇恩.他们之间定不是一场婚宴.一次交欢如此简单.她忽然有想离开的冲动.许是离得越远.心才不会痛.
“五年相处.我相信一凡对妹妹不会毫无情意.”
“听说姐姐在一凡五岁时.救过他一命.从此以姐弟相称.幽居古林十年.姐姐那十年也是有情有义.可惜那时的一凡年少.如何深知这儿女情愁和鱼水之欢.”显然.万妃这话中有话.
她冷笑一声.不作搭理.
“而宫中五年.我们也算郎才女貌……”
“妹妹无需多说.我永远是一凡的姐姐.这句话他五年前已经说得很清楚.”她打断万妃话语.站起身意为送客.
“呵呵.今日多谢姐姐相陪.他日有空再叙.”万妃笑着起身告辞.
她饮尽自己杯中茶水.苦笑几声.原道是旧情难舍.却不知情人早落入他人的温柔乡.不知归期.
“我想出去走走.”她转身望向纱绾儿.轻声道.
“我陪姑娘.”纱绾儿随手拿过一件厚棉袄披在她肩头.
她点点头.她们该负使命.寸步不离地守护她.她们才是这里的主.不容她说“不”.
踏雪赏梅.心头愁云减散.七夫人有太多过去.纠结无解.她选择弃体沉眠.许是无奈之举.忽然一阵“轰隆”巨响.她猛然回头.只见香阁居大火冲天.守卫们急得如热锅蚂蚁.嚷着通报.救火.这香阁居楼阁相连.一场火势再顺风意.若不能控zhì.整个皇城怕都要损毁.
纱绾儿立刻示意其他三位宫女回去察看.她回望纱绾儿正欲问是否自己也要回去.忽见纱绾儿背后突然冒出一蒙面身影.她未來得及惊叫出声.只听“咔.”地一声纱绾儿已倒地.
“姐姐别怕.她只是昏过去.”接着传來一女声.
“红莜.”她总算看清來者的面容.
“他想见你一面.”红莜不由分说抓起她朝雪地深处奔去.
能使唤红莜的主.除了狐王.还能有谁.她心里早猜到九分.果然.跑过几柱香的时辰后.她遥望到雪地翠竹林里那个算是熟悉的背影极北狐王.
“和我回去.”他第一句话便是生硬的命令.
“呵.”她冷笑道.“回哪里.如今你还有家.”
算是种讽刺.他可有想过狐妖一族的大本营居然毁在自己女儿手里.
“天下为家.”他回以冷笑.
“你那八个夫人不都还活着.不差我这个.”她转身欲逃离.带着七夫人的一丝酸楚.
红莜闪到她身前.拦住去路.她并不惊讶红莜此举.毕竟他才是她真正的主.
“夫人.其实狐王……”
“带她随我來.”狐王突然命令道.
红莜立刻抓住她手臂.紧随狐王朝西厢院奔去.她记得那个方向.是藏无名的地方.然那里早已人魔离去楼空.根本看不到半点灯影.她心头一阵冰凉.这乱世之巅草木皆兵.为自身利益可挣得家破人亡.有谁还可以相信.
仔细想來.一凡也好.艾轩皇也罢.他们与她其实毫无牵连.若不是为凤莞这具躯体.他们怕早让她死在荒郊野外.无人问津.狐王继续朝身侧一密林急驰.红莜拉着她半步不拉跟着.耳边忽闻一阵悠然古琴声.是魔界的幽灵之音.她心头早感不测.
“怎样.他还是有逆音的能力.”这是艾轩皇的声音.她怎会忘.
“呵呵.妖魔之首.岂是如此容易控zhì.”这当然是一凡的应答.
接着她看到被锁在巨木之下的无名.身侧一抚琴的白衣是一凡.背后高立的是艾轩皇.琴音重新响起.如万马奔腾.琴声如雷.风沙顿时遮天漫漫.竹叶萧潇纷落.无名如万斤铜鼓般.一动不动.
可谓出狼口.又落虎口.她怎会如此愚笨.无名的能力.天下有野心者.谁不想得控之而大快.
狐王转身望着她.脸上露出嘲讽地笑.她脑中突然闪现戏台下那张模糊的脸.京城戏班.一年.她在戏台上整整唱过一年.风花雪月直到京城设宴三日三夜.庆祝新生太子宴.那是一凡的孩子.血浓于水.无论父母如何.孩子毕竟是自己骨肉.谁都不忍心扼杀这份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