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凝裳感觉有人背着自己，满天灵力在暴动着，无数的修仙之人从天陨落，遍地的尸骸将整片大地染成鲜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凝裳此刻的心情，很安心。笔・趣・阁xs.062m.com

有多久没有这样安心过了，十年？三十年？自从自己离开天地山开始，就再也没有这样安心过……她想家了，想那片翠绿安宁的竹居，想那棵她亲手栽种的桃花树，想他师父那张笑容……

“师父！”

想起师父的脸，凝裳在一片惊恐之中醒了过来，她流着满头的冷汗，喘着气，盯着盖着自己的这身被子，突然想起，这床被单，正是师父亲手做的，上面还绣着她最爱的白兔的花纹。

凝裳抬起头，四周的场景不能再让她更熟悉，青色的木柜上摆着一个个小时候师父给他雕刻的木雕，梳妆的古铜镜前摆放着她练习的木剑，她走到镜前，用手在桌子上轻轻一抹，丝毫灰尘都没有。

她鼻子一酸，自己走了这么久，这里一点都没有变，师父即使身子不好，依旧还为自己的房间打扫……这里的一切摆设都和她走的时候，都一模一样，分毫未动。

“对了，师父，师父怎么样了。”

凝裳跑出屋子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师父的踪影，只有老槐树和洛雪，正坐在石桌前对着石桌上的蓝书皱眉。

“你们在看什么？师父呢？”

凝裳有点神情恍惚的走到桌子前，朝着两人开口，两个人见到凝裳，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我问你们师父呢！”

凝裳朝着两个人大声地质问，可是两个人却迟迟不回答。

“恩公他……”

洛雪也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她这五百年的守望，换来的又是什么，她想要找到一个答案，可是她却连一个答案都给不了他的徒弟。

“不可能的……师父那么强……师父不会死的！这不可能！”

凝裳甩开洛雪想要抓住她的手，她冲进酒千行的屋内，屋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师父的剑，师父的酒壶，师父的一切一切，似乎都从这个屋子里消失了一样。

凝裳跪在师父的屋门前，一切的一切，和师父有关的东西都从屋子里消失了，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房间，凝裳的心仿佛也有什么地方空了一样。

“凝裳妹妹……”

洛雪站在凝裳的身后，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凝裳，她手里紧紧攥着酒千行临走前交给他的东西，老槐树站在一侧，也沉默了下来。

五百年前，他不过是个连树精修为都没有的树，幸得有神酒灌溉，在凝裳沉睡的五百年里，他帮助酒千行打理了这里的一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酒千行对这个徒弟的关爱。

“小姐……”

“骗子……他这个骗子……他说过的……这个江湖我们要同去同归的……他说过的……”

凝裳用拳头打着地，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是为了什么离开了师父，明明师父在一直等她回来，明明……明明约定好的。

“他说过的，不会让我一个人的……他明明答应了奶奶……他明明答应我了，要给我做一辈子好吃的……这个骗子……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凝裳恸哭着，眼泪模糊了视线，只是因为一场梦、因为他没有救村子的人，她对师父产生了嫌隙，又为了自己的一厢情愿，却连师父最后的时光都没有陪伴到他。

她后悔了，她真的错了。

“这是你师父……最后留给你的东西。”

洛雪将东西递交给凝裳，凝裳拿起那张纸，那纸上的火星点点，竟然与她体内的焱气互相呼应，从纸中漂浮而出，化作一封信。

凝裳，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恐怕师父已经无法再陪伴在你的身侧了。

有好多的话我想留下，可是最后却不知道该留下什么。为师本以为可以等你醒后，能够教你更多的东西，但是却没有想到，你会离开这里。你长大了，师父不会阻止你去做些什么，也许这江湖的尽头，不过是一段陌途，是为师为你担心的太多。

你的房间，我一直都有打理，偶尔老槐树会要求帮我打理，但是我一直都坚持亲自打理，因为他不知道哪些木雕是你的最爱，一旦碰坏了，你回来可是要嘟起嘴的。

小青这些年已经越来越老了，树也是有年龄的，相比再过些年就会枯死了吧……但是你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小青的树边长出了许多的小芽，那是它的孩子哦。它虽然陪伴不到你了，但等到它孩子长大了，却还可以和你做伴。

说到做伴，还希望你不要怪师父，师父同你的约定，怕是不能够履行了。想起那日的大雨，你倒在雨地里，我便算到你同我有这么一段缘分，可惜，最后缘了人也要散场了，那同去同归的约定，师父怕是做不到了。

你贪吃、爱调皮、活泼，笑起来就像是一个开心果。你的成长，让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不过你比起年轻的我，更加的专注、好学。

师父很想把所有的都教给你，但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但是师父相信，你一定能够，超越师父。我早就将我毕生所学都写在了书中，非掌握我派焱气之人，窥视不得其中的内容，这也是师父为数不多能留给你的东西了。

师父知道你爱喝酒，给你酿了几百坛酒，这些酒本来是想等你回来对酌的，不知道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否有和师父对酌一杯。你的新衣我都为你备好了，这么多年，也该换一根新的流苏了，师父都帮你准备好了……

人这一世，总有生有死，都是命数，都不用太过介怀。你梦想着成为一代侠医，不过对师父来说，只是希望你成为一个能够开开心心生活的人，师父就很满足了。师父，要走了。

酒千行・绝笔

“什么开开心心地生活……骗子……”

凝裳的眼泪不断的往下滴落，她打开自己的衣箱，里面每一件都是师父亲手做的新衣，在新衣上，静静地躺着一条崭新的红色流苏，打开厨房的炉灶，那一块樱花糕仍然热气腾腾的躺在蒸笼内。

“恩公每天都会煮上这么一块，就是想着指不定哪天小姐回来，想要吃。”

老槐树擦了擦眼角，如今小姐回来了，终于吃得到这樱花糕，可是酒千行却已经不在了。

…………十年后

“小姐，这里冷，快点回屋吧。”

老槐树站在凝裳的身后，为凝裳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兽皮披风，凝裳靠在老槐树下，红色的流苏随风飘动，她提着一个奇怪的酒葫芦，和他师父一样地，遥望着天地山的银装素裹。

“师父，每天都坐在这里么？”

凝裳尝着酒，师父以前也经常喜欢坐在这里，望着远方。凝裳从前不知道师父为什么每天要坐在这里，如今她坐在这里，除了那入骨刺人的清寒外，更多了一份不明的等待。

昔年饮酒，只是觉得师父的酒好喝，可是到了现在，再去喝这酒，除了辣喉的酒味，只感觉到苦涩。

“小姐走了以后，他每日都坐在这里。”老槐树回答道。

“这江湖，究竟哪里是尽头，哪里又是开始。”

凝裳喃喃道，也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谁说。

雪花轻轻的落下，落在凝裳的肩头，凝裳微微站起身，竹院内仿佛还能看见一个女孩坐在石桌前吵闹，女孩的师父端上了饭菜，轻轻地摸了摸女孩的头，微笑着看向了凝裳。

“你在等谁？”

凝裳望着那张笑脸，猛地回过神，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雪景，她微微一笑，将目光放向了天地山外更辽阔的远方。

“我谁也没等，谁也不会来……”

…………